我嘱咐春桃:“云歌和四喜从膳房要的鹿肉与羊腿,再加上赏给永寿宫的,明日治席恐怕不够。让他们再去内务府瞧瞧还有什么新鲜的野味儿?”
夏荷捧着金盆,秋菊拧了一条热毛巾,春桃接过来,覆到我额头上说:“我的好主子,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新鲜的鹿肉,前几天备好的早让小厨房腌上了,要不然早坏了。”
一听腌上了,我顿时有些心疼。野味腌上了,哪还有鲜味了。
太医们小病也说成大病,结果请他们过来一看,说我三天不能下地,要躺着静养,说原本受了风寒,现加上有些抑郁之症,得好生调理,否则会落下病根。听他们这么一说,春桃她们几人轮班看着我,不许我乱动,这下子我比禁足还难过,禁足只是软禁在宫里,而我现在竟被软禁在床上。
太后、乾隆、皇后,以及诸位妃子轮翻打发底下人来探病,本想睡一会儿,有客人来又不能不陪着说话,所以一天下来,累得我腰酸腿痛。晚上,春桃又给我加了两条褥子,躺在上面感觉软和了很多。春桃说:“这是万岁爷去年打的两张狼皮,特让人熟了,晒了半年,刚做好的,打发人送过来。”
伴君如伴虎,乾隆一会儿冷一会热,让我实在禁受不起。我摸着褥子逗春桃说:“都把坏人称做披着人皮的狼,而我是睡在狼皮上的人,又叫什么?”
春桃抿着嘴笑了笑说:“那叫好人!主子心地善良,从不打骂奴才,别说我们几个侍候主子的,就是万岁爷身边的李公公、胡公公,皇太后身边的彩月姑姑、皇后身边的巴朗姐姐,贵妃身边的银杉姐姐哪个不夸主子心善!”
我理了理头绪,彩月待我好,初时是看了和亲王的面子;巴朗是跟我一起入宫的;李玉、胡世杰是因为我几次随驾,跟他们略熟些;可是银杉姐姐是谁?
晚上只春桃一个人值夜,我见她趴在桌上抄录东西,指了指床前的椅子,命她过来坐下,等她坐好了,问她:“谁是银杉姐姐?”
春桃道:“银杉原是侍候太后的,因明玉被万岁爷贬到辛者库,太后怕贵妃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就把银杉调过去服侍贵妃。”原来是太后的人。
春桃四下看了看没人,低声道:“昨儿贵妃娘娘打发银杉姐姐过来给主子送了碗参汤,奴婢虽用银针试了没毒,可还是没敢给主子喝,叫人悄悄端到花树下倒掉了。刚刚去看,有好几支花儿都蔫了。”
看来说我好话的也未必是朋友。
我心有疑团,贵妃想害我,有很多法子,何必明目张胆给我送碗毒参汤?还要借银杉之手,即使银杉是太后的人,可是如今在她的宫里,就是她的人。
可是又一想,高恒的两淮盐政被大哥吉庆取代,高三姐的选秀资格,因我而取消,再加上贵妃疑我、恨我,假借她人之手送碗毒汤毒我,也不是不可能。
左也像,右也像,我头顿时大起来,我的智商与情商,都告诫我,Q、Q太低,宫斗莫沾。
我拍了拍春桃的肩头:“花蔫了,也未必就是汤里有毒,人参乃大补之物,花树之根禁受不住也是有的,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你们几个好丫头守着我,我诸事放心。”
我见春桃手里握着张单子,还以为是膳单,伸手取过来,见上面写着:“奴才云歌谨奏,于九月初九,永寿宫令贵人生日,赏膳房小方子荷包内装银十两,小寻子荷包内装银十两……。谨此奏闻。”
我问她写这做什么。春桃笑了笑:“宫中谕制,凡是各宫娘娘赏赐太监,不论金、银、荷包等物,必须由总管报与万岁爷。云歌事忙,托奴婢代他写奏折。”
难怪乾隆奏折那么厚,连宫妃们赏赐太监,还得奏与皇帝知晓。
我问春桃:“这折子报上去,我算不算行贿?”难怪那日胡世杰不肯接赏银,他是御前的人,自然事事小心谨慎些?
春桃笑道:“这是主子赏给奴才的,哪里算行贿?不过主子动辄赏银十两、八两,奴婢不知道这算不算越矩?”
我急着辩解道:“那些银子都是你装进荷包里的,我只是过了遍手而矣。”
春桃道:“奴婢之前也不知道这条规矩,只想着主子首次在宫里过生日,别给外人小瞧了。”
我向前探了探身子:“我倒有个办法,你把奏折改了,少写些,十两改成五两,皇上又不会亲查。”
春桃道:“云歌再三嘱咐奴婢赏赐写分明了,否则我们这边有折子,受赏的太监那里也有向皇上谢恩的折子,若是对不上,万岁爷查下来,罪可就大了。”
凭什么我出银子,却向乾隆谢恩。乾隆真是太狡猾了,竟学会了‘抓对’。看来以后再赏赐的时候,真得注意些,否则乾隆以为我拿他的钱送人情,多冤!
次日用过早膳,已临近中午了。原本想临摹宫训图,被春桃推着上了床,我只能趴在床上看她们忙里忙外,见秋菊抖开一条白狐狸围脖放在桌上,头、鼻子、眼睛俱全,怎么看怎么觉得桌子上像趴了一只狐狸,吓了我一跳,我问秋菊:“那是什么?”
秋菊笑道:“这是娴妃娘娘给娘娘的寿礼,狐狸皮并不难得,难得的是这条银狐通体雪白,连根杂毛也没有,而且毛质细密,柔软。”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