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笑着说:“主子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主子,奴婢原是在温惠太妃宫里掌管首饰的,太妃那里因年纪大了,嫌人多了闹腾,只留了几个妈妈里,皇后见奴婢做事妥当,就把奴婢调到永寿宫来。”
我笑道:“云歌、四喜都是永寿宫的太监,我还以为你们也都是永寿宫的宫女。”
春桃道:“除非有皇后娘娘懿旨,否则宫女都要随主子走,夏荷是景阳宫的,秋菊是永寿宫的,冬梅是咸福宫的。”
正说着话,秋菊捧着个黄玻璃八角瓶走进来,把它放到我身边的洋漆小案上,我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秋菊笑着说:“这个玻璃八角瓶,纯妃娘娘在的时候被三阿哥打碎了,去内务府要了几回想补上,都说没有,今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想起,去内务府刚说永寿宫缺的,立即就说有,我顺便就拿回来了。”
我拿起八角瓶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端午节和我初进宫时的端午没什么两样,只是当时我躲在自己的屋里,而今坐在娘娘群中看戏,因听不懂京剧和昆曲,皇后见我无聊,让我移坐到她身侧,递我一个荔枝问我:“搬进永寿宫可好?。”
我笑着低声回道:“好是好,只是冷不丁住进宫里,夜里静悄悄的,心里害怕,让宫女们别管当值不当值,都住在外间屋里陪我,到了次日,四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一问之下,竟说是被臣妾吓着了。”
皇后一听笑了:“这几个丫头都是本宫亲自从各宫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怎么倒变得不懂规矩起来,这么没大没小,是不是你平日太纵容她们了。”
我笑道:“没有对臣妾没大没小,都是贵人前贵人后的叫着,臣妾还有些不习惯。”
皇后笑了笑:“她们是侍候你的,要叫你主子或者小主,不能叫贵人。”
皇后抬眼见乾隆走进来,拉着我站起身,给乾隆问安。
乾隆见我和皇后说话,没去他的座位,径直走到皇后的座位上坐下,见皇后站着,我岂敢落座,想回自己的座位,乾隆拦住我:“你们刚刚唠得热热闹闹的,怎么见朕来了,就不说了,是不是有什么体己话不想让朕听。”命高玉在他的另一侧加把椅子,本来地方不大,顿时有些挤,还劝着我和皇后不必顾及他,该说什么说什么,隔着他,就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了。
天气闷热,我拿着扇子猛扇了两下,乾隆转头看了我一眼,回过头问皇后:“皇额娘呢?”皇后说:“皇额娘嫌热,回去午睡去了,等下晌凉快了,再来看《西游记》。”
乾隆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皇额娘也喜欢看猴子,可惜当年皇额娘没这个眼福。”我知道他一定又是想起我当年爬树的事儿了。
我忙把手里的荔枝递到乾隆手里,先堵住他的嘴再说,皇后接过去替他拨开,亲自喂到他嘴里,还拿起托盘等着乾隆把核吐到里面。乾隆本来一个大好青年,真是被她们惯坏了,皇后说:“今年不知为什么,较往年夏天都热,连荔枝也比往年早熟。”
乾隆说:“园子里或许能凉快些,这些天我正打算着把圆明园和畅春园打通,合成一个大园子,夏天搬进去住,胜过往避暑山庄跑。”
我本来想劝他,何必劳民伤财,反正二百年后被八国联军一把火给烧了。
又一想,乾隆此时修圆明园,是为他和皇室享受之用,二百年后之事,他哪还能顾及得了。
忽然肩头上被东西重重拍了一下,我吓得醒过神来,扭头看乾隆,见他脸上带着怒容,我不明所以,怔怔的,乾隆喝道:“你聋了,朕问你话你都没听到。”
我抓起一把榛子递给乾隆,乾隆把榛子给飞出去,只听围在四周的后妃一阵吸气声,可能是乾隆把我给他的榛子当成暗器,那些吸气的宫妃都中标了。
我转过头,上下打量几眼乾隆,不知道他气在何处,我说:“皇上,臣妾面前只有榛子?”刚才走神,不知道乾隆因何发飙,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解决眼前燃眉之急要紧。
乾隆本来紧绷的脸上,被我气笑了:“废物,就知道吃,朕问你拍桌子做什么?”
我拍桌子了?
可能刚刚想到八国联军之故。中学时上历史课,每每讲到清末、民国年间那些瓜分侵略中国的列强们,老师就开始拍桌子,渐渐我们也跟着学会了。
乾隆和皇后说话,我竟然敢拍桌子!见皇后看着我,我赶紧起身赔罪:“皇后娘娘,臣妾刚才一时不慎,真不是有意拍桌子了,请娘娘恕罪。”
皇后笑道:“要恕罪也该请皇上恕罪,而且茶水都溅到皇上身上了。”
因随身没带帕子的习惯,卷着衣袖要替乾隆擦擦水渍,乾隆伸手推开我,我身子摇晃着向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宴桌上,身后的嘉妃低声叫一声,我赶紧直起身,回头看她,已花容失色,也不知道碰到她哪里了,我蹲身行礼:“妾身失礼了,请嘉妃恕罪!”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强装笑脸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