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将军还是被打湿了。
跟着公主车辇往公主府去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公主又从轿帘里伸出手,邀请道:“付小将军上来吗?”
付添愣了一下,道:“殿下,于理不合。”
公主便不说话了。
他继续跟着车辇往前走,雨水滴在脸上,雨声落在耳边,他浑然不觉,一路上凝神听着车辇里面的动静,然后,心烦意乱起来。
他小声唤了一声:“殿下。”
车辇停下。
他钻进了车里。
公主的车内有一股淡淡的白奇楠香味,她有些倦怠地坐在软垫上,随侍的丫鬟给她捶腿,她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他怕身上湿漉漉的弄脏公主的马车,弯着腰坐在离公主最远的地方。把话在嘴边滚了一圈,才道:“我怕殿下生气。”
公主笑了起来,把帕子扔进他怀里:“擦擦脸吧。”
帕子布料柔滑,也粘着些白奇楠香料的香味,付小将军沉默地擦干脸上的雨水,手又不知道往哪里放。
公主没再理他,闭目小憩。
公主府选址在最贵的定安坊,陛下刚登基的时候,这片地就被圈了出来,划做了永安公主府的地基,以往的豪宅也被推倒,从动土到完工,这座公主府建了六年。
少年兄妹,哪怕公主用六匹马拉车,恐怕陛下都一笑而过。
公主逛了一半这富丽堂皇的府邸就兴致缺缺,让侍女带着付小将军去洗沐。
等付小将军被洗漱得焕然一新,她吩咐侍女道:“告诉皇兄,本宫和付小将军在公主府住一宿,不回宫了。”
天色已晚,付添换了身新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坐在公主面前。
他长得实在漂亮,哪怕跪了两天两夜又淋了雨,形容狼狈,旁人看他时也不会觉得气血不足,因为他有一双很显精神的眼睛,很亮,亮到仿佛能看到他坚定美丽的灵魂。
如今被打扮了一番,更是一副好颜色。
他用那双漂亮眼睛看着公主,敛去了少年人的桀骜,慢慢拆掉自己的发冠。
直到拆完发冠,公主也没有任何指示,他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没有拖沓,拉开衣襟的手稳得不像话。
公主俯身上前,清浅的淡淡香气吐在他脸上,让脊背升起一阵战栗。
涂着蔻丹的手指划过喉结,来到他的胸膛,然后,那双手拢起他的衣襟,拯救了他岌岌可危的衣服。
“你先住在公主府。”公主道。
“多谢殿下。”付小将军低头道谢。
永安公主对陛下说付家的儿郎住在公主府,可比自己跪在宫门口有用多了。
公主带着侍女,依旧漫不经心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无人时,付小将军那绷着脸淡定的神色陡然消失,面红耳赤,埋着脸,连呼吸都不会了。
皇室喜欢好颜色的男男女女,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廷尉赖云白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初见天颜时,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衣服,帽檐上插着绚丽的羽毛,赖云白对陛下说他精通占卜,又会跳傩舞,很是得陛下喜爱。
他不仅是陛下逗闷子的玩意儿,还是一把锋利的好刀,不管得罪了多少人,只要陛下还要用刀,他就荣宠不断。
他办事利落又阴狠,与其说是佞臣赖云白,不如说是酷吏赖云白。
付添见过他,怎么说呢,有一种不顾自己怎么死的美感。
但当这柄尚未生锈的刀落在自己头上时,付添才感觉求助无门。
付家在边关经营了十年,在京城也有不少故旧,但在“意图谋反”这个罪名的当口上,他要是进京去串联这些故旧,恐怕付家死得更快。
付添的亲卫被控制,陛下想必是忘了见他,大将军府如今水泼不进,拜访赖云白更是自取其辱,最好的办法,竟只有在宫门口长跪不起。
一旦大将军回朝时还未翻案,这罪名几乎是被做到板上钉钉,转眼将军府就会倾塌。
永安公主与陛下的情谊非同常人,如今公主垂怜……付家尚有转圜的余地。
他揉了揉发热的脸,依旧心思烦乱。
直到侍女轻轻叩门,传晚膳的声音响起,他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
他埋着头狼吞虎咽,像一个八百年没吃过饭的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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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公主刚刚起身,与付小将军一同用早膳,便见一个内侍过来传话,见付添也在,用词隐晦了些:“陛下听说殿下和付小将军歇在公主府,来遣我问殿下,还要见……那位吗?”
公主点了点头,内侍便退下了。
饭毕,一群仆从伺候公主銮驾回宫,付添才问道:“公主要去见谁?”
永安公主笑而不语。
回到皇宫时,皇帝刚下早朝,见她过来,问道:“怎么想到把付家三郎带去公主府的?”
永安公主道:“看他可怜的紧。”
公主显然是个多情种子,因为付小将军,问起了付家的案子:“付家当真要谋反?”
皇帝只道:“廷尉给出的证据很是充足。”
赖云白四处罗织罪名,证据是很充足,是真是假却不好说。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