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虽寡言,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好人。他只让安且宁和林讯今后安分守己些,别再给老师们添乱,便真的放他们走了。
没有叫家长,没有强制写检讨。
临走前还将毛线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们。
或许在他眼中,罚站已然是最严酷的惩罚。
90年代交通不是特别便利,家住得远的学生大多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因而周五下午放学比平时早些。
走出办公室时,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边走边踢足球的少年在校门口晃悠。
正是体育课上遇到的那位。
在他有何贵干的目光中,安且宁问了两个问题:“我们学校在哪个区?离浦珠县远不远?”
从体育老师的口音推测,这里应该属于南州市,但无法分辨是哪个区。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匪夷所思地说:“我们学校在临江县啊,你被老师骂傻啦?还有,你跑浦珠县去做什么?”
“……哦!”他看见她抱着的毛线,恍然大悟,“明天5月1号,浦珠服装城开业,你要去凑热闹?”
安且宁眼神微妙。
时间对上了,地点对上了,毛线和服装城也有联系,难道这个包裹和服装城开业有关?
她这么想着,却考虑到前一次的前车之鉴,不敢轻举妄动,只想先找到封束梅:“不是的,我去秦巷镇仙草村有事,你知道怎么才能到那里吗?”
依安且宁对南州的了解,临江县和浦珠县相距甚远,想从这里到那里要花不少功夫。
少年一副问对人了的姿态,娴熟地开口:“在校门口坐公交。坐27路到底站新街口,下车转18路,坐到码头,再下车坐轮渡,过江就到了。”
好一个“就”字。
林讯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少年漫不经心地翻白眼道:“关你屁事。”
停顿片刻,许是觉得在女生面前说脏话不礼貌,他又清了清嗓子道:“因为我家就住那。”
这么巧?安且宁挑眉。
是似曾相识的开局呢。
她问少年:“你认识封束梅吗?”
从前的邻里关系比三十年后亲近得多,既然家住仙草村,这个少年一定认识封束梅。
果然,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认识啊,封姨嘛,你们找她?”
安且宁眼睛一亮:“对,我们有东西要送给她!”
少年指指毛线:“这个吗?好像是听说封姨爱打毛线。”
他捡起地上的足球,夹在臂弯里出了校门:“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她家有点偏,不好找呢。”
安且宁没注意到身后林讯异样的神情,抬步跟上了少年。
这个年代的校园大门不太气派,低矮的蓝色砖墙上印着“临江县初级中学”的字样,公交车站就在这行字前约五米的位置。
马路对面,几个衬衫完全敞开,露出瘦削胸膛的男生靠墙站着。为首的那个长相帅气,理了寸头,桀骜不驯地双手插兜,冲车站这吹了个口哨。
他们大约十七八岁,看样子像是在这片混的社会闲散人员。
安且宁嫌恶地瞥开目光,朝林讯身后躲了躲。
见她反应这么大,几个男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说:“远哥,她以为你在对她吹口哨呢,哈哈哈哈哈,这么小的你可看不上吧?”
被称作远哥的寸头男生笑着踹他一脚:“去你妈的,闭嘴。”
那个男生抽了自己一耳光,乖乖做出拉链封嘴的动作。
听了他们的对话,安且宁皱皱眉,向身后看去。
距她一步之远的地方站了一个长发女孩,年龄比她略大一些。
女孩面容姣好,是放在人群中让人一眼就能看见的漂亮脸蛋。松松垮垮的蓝色校服被她穿在身上,瞬间变得有版有型,没那么难看了。
除去不太自信,有些驼背,这个女孩简直是安且宁见过最漂亮的人。
几个男生穿过马路,步步靠近,她紧紧抿住嘴,手放在书包带上,做出随时逃跑的准备。
寸头男生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地说:“今天不找你,有别的事,乖。”
他手一点点下挪,摸上那女孩的脸颊,又要用指腹去揉,却被另一只手狠狠打下。
是那个踢球的少年。
寸头男生用不善的眼神打量他几下,轻蔑地笑笑:“你谁?”
安且宁眼皮跳了跳,心道不好,他们可能要起冲突,于是挡在足球少年面前,低声说:“别惹他们,他们是小混混,打起人来下手没轻重的!”
林讯则背对着她,面对寸头男生,目光坚定地直视他双眼。
寸头男生嘴角勾了勾:“一个护一个,搞什么,四角恋?”
他的跟班贼贼笑道:“远哥,加你一个,算五角恋。”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这回被寸头男生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不想死就少说几句。”
他有正事要做,懒得和小屁孩们计较,给漂亮女孩留下个暧昧不清的眼神,便大摇大摆地朝校内走去。
一众小弟对足球少年啐了几口口水,转而为大哥保驾护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