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干部年轻人居多,书记最年长,是村庄谭家的本家人,叫谭全季。
午休时间两小时,魏参掐着点敲门,咚咚咚,没回音。
商明漪单手抱着猫向前一扔,白猫跃上窗台,从破了个洞的纱网里钻进去,没多会儿,喵的一声,紧接着是一阵低骂,拖动板凳的声响。
“谁啊!”
谭全季把空调给关了,打开窗户散温度,冷不丁见人高马大的魏参站在门外,光是在屋檐下遮住面庞,只看到那副身板,便觉得孔武有力,令人生敬。
热情洋溢把人请进了门,一问姓名,谭全季便自来熟地拉起家常。
“这空调不给力,开一会儿就得关,要不容易坏,呼哧呼哧,跟拉大风箱似的。”谭全季拿出个陶瓷杯,往里拈了点碧螺春,“小魏,久仰大名啊,你青苗叔可没少谈起你,都说你是这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给魏参比了个大拇指,客客气气的,魏参只好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保证随时看见院中商明漪的身影。
“在外头这么多年,可有对象啦?什么时候结婚呐?哎,瞧你这高高帅帅的,肯定不愁对象!”
凉意很快散去,魏参路过旁边办公室时,看到年轻干部们屋里是风扇,只有书记办公室有空调,而谭全季午睡开,上班却关掉,恐怕只是不愿意别人到他这儿来乘凉。
和谭青苗完全一路人。
“谭书记,你工作忙,就不耽误你太多时间,长话短说吧。”魏参接过陶瓷杯,大掌捂在杯口之上,“我不姓谭,又是多年才回一趟村里,本不该来找你问收地的事。”
谭全季提溜着水瓶,笑脸一滞,听魏参的口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必得费点心思应付。
他坐到桌前:“嗨,收地的事情,你青苗叔也说了是吧?我说呢,他是不是不放心咱这谈的价钱,让你打头阵来给我提个醒啊?放心吧,你出门去找乡亲们了解了解,就知道绝对公平得很!镇里划下来的钱,文件都精确到小数点了。”
桌上一摞文件,谭全季边说边翻找。
魏参听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完了,才说:“嗯,我是替我奶奶打头阵,和青苗叔无关。”他一笔带过,表明来意,又用谭全季的话回敬回去。
谭全季乐了:“你奶奶,不是谭青苗他妈?一家人还分什么呐!”
“收的既然是我奶奶祖上留下来的宅基地,还要拆我出资建的房,我想看看合同,应该不过分。”魏参说,“谭书记,只看,不改,我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找我奶奶签字,回去我跟她约好时间,趁着还住乡下赶紧弄好,省的到时候你们还派人去孚林镇跑冤枉路。”
大院里有棵樟子松,卵圆形的嫩果一串连一串,伸手便能摘。
商明漪将白猫放了玩耍,猫往树上爬,爪子在叶间抓来挠去,摇了一阵果雨下来,小松针飞扬着,落了商明漪一头的绿帽子。
年轻女干部走出门,跟她一起逗猫,不知说了什么,商明漪退到一边。
嫩松果被踩碎,淡淡的草木香由树梢连到地面,商明漪背对着女干部们皱了下鼻子,被魏参看到眼里。
谭全季听他开门见山,连连点头:“合同是搞好了,你找你青苗叔看看,不就好了?”
他习惯了打太极,凡来找他的事,第一招都是绕个圈。
“等流程走完,公示都要上网上去发布的哩,小魏啊,你奶奶有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外孙,我可真羡慕,我家那个小子,根本就不管家里的事!说是姓谭呢,我家那个儿媳妇,怀孕6个月,说生的孩子要跟她姓,那哪行!”
外头商明漪挺乖,没有跟人发生争执,魏参稍微放心,他站起来,朝办公桌走去,厚底靴子重量感十足,踩着水泥路也哒哒响。
他把手机摆在文件上:“哦,青苗叔刚给我拍了照片,你看下,是这个数吗?”
谭全季把手机接过去了,还在抽屉里找老花镜。
魏参撑着桌面,似无意般顺着刚刚那番话往下闲聊:“现在几个一线城市,随妈妈姓的孩子不少,我之前协助两广公安办过一个案子,那家还是个不小的省官,为躲避追查,专程将几个子女都改了姓名,和钱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对了。”他看着谭全季手指停顿,在放大合同栏的金额,便轻声笑道,“我想起来了,那是个规划局的老头,都退休了,最后查出收人贿赂,签阴阳合同,更改分配的金额,再私下收现金回扣,连夜清除出了d员队伍,连养老金都停发,哦,不止他,只要合同里签字的,一个没跑掉。这还只是检查组的处分,涉及量刑的,公安和检察院还在判。”
谭全季没抬头,干巴巴问道:“哦,乖乖,那可闹得不小。你不是已经退伍转业了吗?怎么还跟公安打交道?”
他的老花镜滑到鼻梁上,推一推,抓过茶杯抿一口,热气冒出来,镜片出现两块转瞬即消的雾。
魏参谦虚道:“军警不分家,警民当然也是。都是过去的老战友,老首长,有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人手不够,找我借人,互相都熟悉的很,配合起来倒知根知底,放心。东蓝的原则是不向社会曝光成员、参与程度,非盈利组织自查自纠,挡无良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