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歇片刻后,她缓步自温池中走至小阶,原想提剑帮衬一二,可此刻外凉内燥,气息紊乱难平,想想便又作罢,只在这片淋漓刀光、瑟瑟剑影中,独自走向戏台那际。
此时细瞧,来人共有十二,年纪装着各自相异,招式兵器亦不尽相同,也因此出手无法无章,却能够配合默契,于打斗中并行不悖,又加其为朝廷所驱用,大抵应是从于大内“强笑众生”四大高手之下的“天乾十二机”。论之战力,虽远不及四大高手,可此十二人功法相形相通,一人负伤,群环济救,故而江湖又得名“机无尽处”,乃作如是称释。
“红姊,你曾同我说,大千世界多彩纷呈,故我十二人相扶相惜,不肯令任一人离群而逝……”那个叫小果的男孩看着身侧的红衣女子,见她认可地点头,复而疑惑道:
“可为何这世间还是有这么多人甘愿寻死?且是为着一个不是自己的人。”
红衣女子目中盛着身前战况,眉目微沉,静静道:
“大抵心之烈欲不可得,便无所谓代价。”
男孩垂首拧眉,似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涵,只是此话方毕,他便被红衣女子一牵,同进入环围阵中。
“今日且叫他看清这代价!”
温让剑法当不弱于在场所有人,只是交缠打斗之际无暇分心,直至此刻才蓦然发觉,他已落入天乾十二机所布“蜗螺”之心。自其上看去,由内向外螺旋延伸,范围愈广。
“蜗螺”乃十二机独有阵法,并不同于普通包围,武力或不能直接置中心之人于死地,可外层内层密切相接,内层疲惫时,中层即候补替换,外层又趁此时机为内层疗伤,以此保证蜗螺永续运转,被困之人多无逃生可能。
初时,凭栏剑起落,摘星掠月,剑法精湛,故蜗螺替换甚是频疾。可大概轮换了七个轮回,里外替换便逐渐放慢,与此相照,温让也为此耗费许多体力,却仍难见效,余光瞥见斜倚于朱红戏台角沿的高逐晓,她似乎也在往这方看,只是眸光带水,红溺无力。
如此下去,不但他无法脱身,更救不得她。
恰又是此胶着万分之时,刀剑相撞参差尖利响动中却似混入些许沉闷的嗒嗒声,缓慢而有节奏,重又将高逐晓自一片灼热的晕眩中清醒过来。
“咱家等了这许久,怎的还未结束啊?皇上那边儿还有别的吩咐……”
同是那熟悉的细腔,傲慢而悠然地传入,随之便是潘满银那身红纱飞鱼服。衣角垂落在温池阶上,他却似叫眼前景象惊吓,不禁往后撤脚,瞧着身前的蜗螺阵,面色惊惶,伸手指道:
“这、这这这……”
天乾十二机闻见潘满银的声音,或以为有其他指令,有几个侧首探瞧。温让神色一凛,便知破阵的唯一时机大抵就在此刻,以剑专攻东北一角,此际可谓拼尽全力,倒令十二机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布阵纯熟,他虽借身体硬冲出阵,却难抵背后暗刀,生生砍在他的左肩,刀口足有数寸之深,鲜血登时便将他的青衣濡为刺目殷红。
可他顾不得许多,腾身便往潘满银所在处飞去。
潘满银见他纵身跃来,吓得双目圆瞠,浑身颤抖着转身往楼下逃去,奈何甫迈开一步,便被温让拽住肩角,猛地拧过来,也不管他声嘶力竭的惊吼,抬手将凭栏剑贴在他的脖颈上,抬眸对十二机厉声道:
“都住手,否则我一剑宰了这老阉狗!”
潘满银的手好像是在摇摆,只是颤抖得太过剧烈,仿佛抽搐一般,那十二人见此也便收手,四顾相觑。
“怎么办?大人被他抓住了。”
对面,叫小果的男孩愣愣地仰头问道。
潘满银满脸憋得通红,语无伦次:
“咱家、咱家……也是奉、奉皇上指令,求求你、求你看在……”
“闭嘴!”温让似极不耐烦地将剑刃迫得更近,吓得潘满银立时缄了口,只余抽噎般的呜呜声断断续续自喉间溢出。
“让他们滚。”
潘满银满目含泪地颤抖道:“还没听见……都滚!滚得远远的……”
初时闻言,天乾十二机俱愣在原处,瞧了瞧戏台前软倚的高逐晓,又回头看了看被掐住命脉的潘满银,后内私语什么,点首示意,似是达成一致,均收了器械,就要往温池出口走来。
温让冷冷道:“从窗户出去。”
“去啊!窗户……出去!”潘满银赶忙催随道。
由是,十二机便逐个运了轻功,跳出窗外。潘满银再次乞求,温让却并不理会,瞧了眼高逐晓,见她向自己点点头,这才架了潘满银自步梯往下走去。
他们二人下去时,高逐晓还能够听到楼梯间潘满银哆嗦的声音。如此看来,除过方才的刀伤,温让应是并无大碍,她也便稍稍松了口气。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听到匆急的脚步声传来,温让几乎是飞奔回到肌骨清,疾步来到她跟前,本想问些什么,却见她似并未受伤,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发上水珠顺着红润的面颊滴至胸前锁骨,后又顺之下浸,隐去不见,不禁喉头微动,目色紊乱。
他转头四顾,瞥见西侧香帐微拂的厢房,略略平复,眸光炽然:
“我抱你到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