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斌无能之人,姚弋仲无谋之将,我家任意一人,胜石氏诸子多矣。”黎阳大军中,蒲健说出了与梁犊相似的话。
真算起来,姚弋仲跟李农一样,是石虎的铁杆心腹。
蒲洪是略阳人,姚弋仲是南安人,在秦州比邻而居,早就听过对方名头,也打过不少交道。
十七年来,两边都忌惮彼此。
枋头有不少羌人,滠头也有不少氐人。
“老羌刚猛骁锐,外粗内细,不可小觑。”蒲洪斥责道。
另一子蒲雄沉声道:“他日北国大乱,姚家必为我家劲敌,滠头传来秘密消息,姚家有进取关中之意。”
从曹魏时代开始,便一直迁徙陇右、陇南的羌氐入关中定居。
百年以来,羌氐人口大增。
而晋人的生存空间则不断被挤压,八王之乱接着永嘉之祸,关中晋人纷纷逃散凉、益二州。
是以姚家和蒲家都在关中有很强的根基。
谁先回到关中,谁就能占据八百里秦川,割据一方。
蒲洪道:“老羌对石氏忠心耿耿,此谋定出自姚氏诸子!”
姚弋仲忠于羯赵,但他的四十二个儿子却未必。
蒲雄敬佩道:“大人所言正是,此为姚襄之谋也!”
蒲洪不屑一顾,“哼,姚襄区区竖子,也敢与我家相争?尔等休要多想,梁犊非比寻常,先顾眼下,再图将来。”
就在此时,外间战鼓忽然响起。
蒲洪、蒲健、蒲雄同时抬头望向西面,只见土丘之上,黑压压的贼军宛如洪水溃堤,倾泻而出,汹涌而来。
无论他们有多么大的野心和志向,眼前一关过不去,一切都是白日做梦……
李跃原本以为两边会稍作矜持,按常规流程来,没想到黎阳大军脚跟还没站稳,高力禁卫就迫不及待了。
十几万人的大战,至少要先对峙几天,摸摸对方的底细。
不过贼军显然不能以常理揣测。
正常人拿下长安、洛阳稍作经营,几年后,羯赵也就灰飞烟灭了。
激昂的战鼓声从大营中响起,宛如闷雷一般。
轰、轰、轰……
一支四千人的骑兵从营垒中冲出,最前两三百骑居然是具装甲骑,挥舞长槊,银光闪闪。
前赵国主刘曜,曾召公卿以下子弟有勇干者为亲御郎,被甲乘铠马,动止自随,以充折冲之任。
由是,甲骑出现在胡人军中。
羯赵以胡骑立国,非常重视骑兵,石虎麾下有一支黑槊龙骧军,跟着麻秋、王擢、孙伏都曾在谢艾面前耀武扬威。
高力禁卫身为羯赵精锐,掏出数百甲骑并不为过。
骑兵的后面跟着披铁甲的持斧力士,最后面跟着两万余长矛手。
李跃不禁为梁犊的魄力而赞叹。
不过眼下他们也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击败黎阳大军,然后渡河,直扑兵力空虚的邺城。
坐山观虎斗的感觉非常不错,尤其是看着羯人自相残杀。
高力禁军攻势极猛,四千骑兵眨眼就冲到两百步内,于马背上弯弓,箭如飞蝗,黎阳大军措手不及,前排士卒倒下一片,幢幡、旌旗仿佛遭遇狂风的麦田一样,倒伏一片。
北面飞奔而来七八千羌骑,但按照他们的速度,明显无法拦截贼军铁骑的冲击。
两三百铁骑狠狠撞入慌乱的黎阳军中,宛如铁犁耕田,掀起阵阵血浪。
隔着老远,李跃仿佛听见了血肉骨头破碎的声音。
而黎阳大军跟李农的十万大军一样,在高力禁卫的疯狂反扑下不堪一击。
也就那支羌骑反复冲击贼军侧翼,但面对两万长矛手的阵列,轻骑无法撼动。
满山遍野都是贼军的呼喊声,不断重复着那句“杀回邺都”,仿佛这四个字蕴藏了无尽的魔力,让他们置生死于度外。
黎阳大军不断后退,一开始还且战且退。
但招架不住越来越凶猛的攻势,且战且退渐渐变成了溃退,将那杆最华丽的牙纛暴露出来。
李跃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梁犊击败石斌,就能兵临邺城之下!
邺城不是长安洛阳,一旦被围,羯赵大势已去。
自己率两万大军紧随其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然而只能想想而已,李农肯定不愿见到羯赵覆灭,其次,石闵的心思也很难揣测,目前为止,石闵还是石虎的好养孙……
荥阳城中的郑家、乞活将们也心思不明。
李跃在乞活军中话语权增大,但还没大到一言可决的地步。.
这也是乞活军的缺点,几十年来,一盘散沙,互不统属,人心不齐,有人为羯赵出生入死,有人誓死不事胡。
李农也仅仅是名义上的领袖。
眼看那支甲骑就要冲到牙纛之下,南面忽然杀出一支人马,长矛大盾,挡在甲骑之前,百余赤膊刀盾手迎着甲骑撞了上去,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团血雾。
而甲骑战马受到撞击,发出凄厉的嘶鸣,狂奔几步,终究还是倒在地上。
前面数骑倒下,绊倒后面的骑兵。
贼骑的冲锋之势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