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被拖进了正屋。
耳房内，柳晔与邢滢滢对视一眼，知道正戏要开场了。
佟氏尖厉的咒骂声猛地响起，柳晔的心咚咚直跳，跳得她整个人也有些恍惚。
不知多久，人又被拖了出来，正屋里则恢复了安静。
耳房内也是落针可闻，安静得柳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邢滢滢见她的手指都在颤抖，连忙握上了她的手。
二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屋门口，直到佟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步子有些踉跄，姜氏在她身侧小心地扶着。
柳晔连忙出了耳房，走过去扶上佟氏，眼睛却是看向大伯母。
姜氏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事情成了，佟氏同意她归家了，心中仿佛有一颗重石落了地，柳晔松了口气，扶着佟氏的手也有些脱力。
佟氏身子一歪，才注意到了右手边的柳晔，她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有些直勾勾地望着她。
柳晔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舒服。
姜氏蹙了蹙眉，开口道：“晔儿，国公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打算先行回府了。”
虽然已经想到佟氏见了那洛神棍，定是无心久留，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期盼，她想留下来陪祖母过寿。
屋子里传出笃笃笃的拐杖驻地声，王氏搀扶着柳老夫人走了出来。
柳老夫人看向柳晔，眼里满是欣慰：“祖母知你孝顺，快些陪国公夫人回去吧，祖母今日已经知足了。”说完眼角闪出了泪光。
见祖母如此，柳晔眼眶也是一红。
柳老夫人又对着佟氏一揖：“今日多谢国公夫人成全，让老婆子我了了一桩心事！”
佟氏攥着柳晔的手又紧了几分，她闭了闭眼，眼角滚下一行热泪，哑着嗓子道：“我也要多谢柳老夫人成全，让我也了了一桩心事。”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柳晔回头看向柳老夫人，见她不住向自己点头，心里愈发不舍，可她只能一路扶着佟氏，跟着她坐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
车内，佟氏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不时滑下一行泪，柳晔知她心中定是很乱，也未多言语，直到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口，佟氏才缓缓开口道：“孩子，你莫要怪我！”
柳晔看向她，见她神情复杂，似乎带着悔恨，惭愧，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佟氏移开目光，背过身，似是喃喃自语道：“我也是为了柯儿……”
柳晔扶上佟氏，轻声道：“母亲多思了，媳妇先扶您下车，回去休息吧。”
佟氏却将手臂抽了出来，又说了一句：“你莫要怪我！”说完便下了车，带着丫鬟婆子先行离去了。
柳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素馨见她一直捂着胸口，担心道：“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柳晔勉强一笑：“错过了祖母的六十大寿，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夫人归家的事定下了，这可是老夫人心里的头等大事！”看柳晔精神不济，素馨又道：“夫人，您昨夜几乎没合眼，不如也回去歇息一下吧。”
柳晔着实有些困乏了。
回到了清晖园，也由着素馨扶她到了榻上。
困意不自觉袭来，她却睡得极为不安，梦里又听到了熟悉的婴儿哭声，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也跟着狂跳，一下快过一下，呼吸愈发困难。
她想睁开眼，想大口喘气，不断地挣扎着。
不知过了多久，哇地一声大哭让她挣脱了梦境。
她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身子，是素馨吗？
柳晔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光线刺眼，忽地又是一暗，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向她扑来。
柳晔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没想到下一刻自己竟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想惊叫出声，却感觉到又有几个人凑了过来，一声惊叫硬是梗在了嗓子眼里。
温热的呼吸喷着她的面门，耳边全是令她毛骨悚然又怪异的笑声……
努力压下心中惊恐，她缓缓睁开了眼。
几张模糊的大脸正对着她咧着嘴，大得出奇的牙齿晃得她心惊胆战，这些非人似鬼的嘴正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楚。
她这是还在梦中吗？
下一刻，那个抱着她的巨鬼就迈开了步子。
柳晔注意到她似乎梳着妇人头，难道抱着她的是个女鬼吗？
她使出浑身力气挣扎，但她的手脚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竟是如何也挣不脱。
眼前的景象还是模模糊糊，她用力地闭上眼，再次睁开，依旧看不清楚。
女鬼似乎抱着她出了屋子，有微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激得她立时打了个寒颤。
心中的恐惧再也绷不住，柳晔哭了出来。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耳边响起。
她猝不及防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那人身上有着她熟悉的佛香。
淡淡的沉水香中带着一丝药材的苦味，木质调和的气味温暖又稳定心神，抚平了她的不安，剥离了她的恐惧。
这是祖母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