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了一个重磅消息,“是黛姐姐告诉我的。她虽然未曾答应,却并不歧视女子想要有所作为。咱们只瞧着林家两位姐姐顺遂,其实都是女子,能顺遂到哪里去呢?所以她们想要做些什么。黛姐姐告诉我这条路不好走,要慎之又慎,会难之又难,可是我想走。”
一番话,饶是探春也怔住了。
惜春又道:“不过若真的被人发现了,我也绝不会害了旁人。便说是我自己骗了家人和旁人,冒充宝玉和老爷的画递给的外头,其他人一概不知。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清誉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真说起来,外头可是早早就说了:宁府只有门前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我这个宁府小姐当然也不‘干净’。倒是从前试图跟他们区分开的心思太天真了。”
大抵是从前许多年的心痛之处,惜春也没有她自己表现得那么不在乎,略顿了顿,才稳住了继续道:“只是我后来又想了想,我即便真想开了,我不能变成他们那样的人。黛姐姐叫我和家人商量,我唯一要商量的就是你和凤姐姐。毕竟是一个姓的女眷,我唯一怕的就是连累到你和巧姐的名声。旁的,真没什么好在乎。”
探春百分百地相信,只要她现在说“不”,惜春就会立马收起她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被宁府名声拖累的日子是她心中死穴,她和巧姐正如惜春所说的那样,是她现在唯一在乎的。
但是莫名的,探春不想说“不”。
听见女子的医书也可以传遍天下时,探春觉得自己一瞬间泛起的野心,可能比惜春还要大胆叛逆。
她也实在太明白惜春的感觉了。不是非要离经叛道,不是真的就指望自己的书画能赚到金银,不是真的盲目相信自己的才华,只是太绝望了。
这种未来的希望全都被父兄把控的日子,太绝望了。满腔的志气和力气都无处用的感觉,太绝望了。
理性和感性在探春脑海中交汇,一时间纷纷扰扰。几次张口,探春都不知要怎样才能表达,怎样才是对的。
惜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着急,却很坚定。
忽而,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探春猛地从纷扰思绪中惊醒,尚未理顺思路,就听见婆子慌乱着急的声音:“两位姑娘,宝二爷不见了。他桌上留了封信,您出来看看?”
白纸黑字,用的还是探春前几日刚采买的笔墨——为了读书人的体面,这是贾府第一批采买的东西,用的是相较积蓄而言令人忧心的价格。
短短四句佛语,不长,看完却让探春和惜春都失去了血色。
原地在冷风里吹了好一会,探春才听到自己被吹得发冷的声音:“他……去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