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盛寻没力气睁眼,蜷在病床上紧紧捂住肚子,寒意不断从脊背向上窜,只能努力压抑不断上涌的作呕感。
“盛寻,你是急性阑尾炎!”经理拍他的床边,将检验报告递到他眼前,“有没有人能来给你手术签字啊?”
他紧紧咬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没有...我爸妈...都在家。”
热泪不断外涌,他摸索着经理的手臂,死死握住祈求:“帮帮我....”
经理陷入抉择,唉声叹气:“你先把手机号给我,我给你爸妈打电话。”
经理急匆匆的背影与推车进来的护士交错,她拿起药袋再次核对:“盛寻?”
“对。”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差点没咬到舌头。
抗生素一点点滴进他的血管里,他佝偻的身体也逐渐放松,还是隔壁床陪护的人伸手帮他把被子拉上来,盛寻才注意到还有被子能取暖。
道完谢,他仰躺着看天花板,昏昏欲睡之际,经理也神色复杂地回来了。
“你家除了你还有小孩?”
“没有啊。”
他疑惑地挠挠头发,分外不解的语气:“你爸妈同意代签,手术安排明天下午,住院一周,到时候我来给你办结算,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看到盛寻挣扎着起来给他道谢,他伸手把对方瘦弱的肩膀按了下去。
“别的先不说,安心住院吧。”
没有手机,他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药瓶快见底,他才捂住肚子挪蹭几下,看着病房外无人经过的走廊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要叫护士换药呀?”隔壁热心的陪护人问。
然后他才第一次知道有呼叫铃。
晚餐禁食,嘴里只剩下翻涌浓郁的苦涩药味,像是含着药片却没来得及喝水,那种不断涌上来、化不开的苦让他眼角湿润,偷偷扭到另一边才敢放任眼泪流,不敢让人瞧见。
他从小就身体好,没得过大病,有一年感冒,熬过去了才发现吃的感冒药都过期一个月,全靠抵抗力顶着。
可现在,他独自躺在陌生城市的医院里,孤独和无助涌上心头,不免生出了悲凉的感觉。
这感觉直到黄矛来看他才消退,回家过个年,黄矛的脸颊圆润了些。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住院了。”黄矛往他病床边坐,看盛寻脸色苍白的模样,从兜里拿出个苹果来。
“我吃不了。”盛寻婉拒,“你吃吧。”
“还得住几天哪?”
“估计五六天吧。”他也没把握,医生说要看恢复情况,终于来了个能托付的人,他迫不及待,“黄矛,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来?”
“好说。”
失联三天了,手机里全是来自余照的未接电话和短信,从闲聊到疑惑,逐渐变成了焦急。
但有一条他没看懂,余照写:到底干嘛去了?真出去鬼混啦?
【盛寻:我突然得了阑尾炎,这几天住院了,走得太忙没带手机,你说我出去鬼混是什么意思? 】
很快就不用余照给他解答了,因为他看见一通27秒的已接记录,在他根本不可能接到的时间。
【盛寻:是不是有人接我电话了?】
【盛寻:别听他胡说。】
住院的这几天他心神不宁,总是不断回想起经理临走时欲言又止的表情,直到出院这天,他才知道原因。
因为钱是经理自己垫付的,他一个假期工,厂里只能报销很小一部分。
“盛寻你看,工资是按小时计的,一小时16,你住院前的5天都是节假日加班,要翻3倍,每天7个小时,一共是1680块钱。”
“据我了解你是高中生,3月1号要开学,那么27号就得返程,如果你从明天10号重新上工,你还能干15个工作日,能得2400块钱。”
“也就是说....”
盛寻了然:“就算我把工资都给你,也还欠你672。”
通讯录里,“翠英”在第四位,他将手指按在拨出键上,不由自主出了神,想起件很久远的小事儿,一段不该被记住的小插曲。
小学的时候,他最大的烦恼就是鞋子太容易坏。
为此从不参加课间球类运动,当然也没人带他玩,要知道一走路前脚掌鞋底都掉下来的人是没法当守门员的,脚趾露在外面怎么踢球呢。
他回家求牛翠英再给他买双鞋,牛翠英急着看电视节目,用胳膊把他往旁边推推。
“知道了,再说吧。”
他欣喜起来,殊不知大人的世界里再说吧跟拒绝没两样,每天放学进家门,都会眼含期待地四处瞧。
直到他耐不住性子再次催促,牛翠英在饭桌上摔了筷子。
“你也不看看咱们家什么条件,我跟你爸一个月挣几个钱?上个月刚给你一双,又坏了,你那脚是长钉子还是怎么的?”
他局促收回脚,把脸埋在碗里不说话,只觉得委屈,因为他的鞋都是冬冬不穿了给他的。
牛冬冬,舅舅家的孩子,比他小一岁。
不只是舅舅一家的小王子,也是他家的,牛翠英重视得很,向来有新衣服新鞋都是先由冬冬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