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请坐,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舒澜将八仙桌前的椅子拉了出来,一屁股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吃茶啊,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舒澜大言不惭,“抱歉,是在下失礼了,这里好像就是您家来着,瞧小人这记性!”
这个时节的天,早已不再炎热,甚至还有几分寒意。然而,刘县令此刻却吞了一肚子的火,直往他的头上烧。
“郎君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速速离开,老夫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别急啊老头!”舒澜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张安说,他想你了,托我找你叙叙旧。怎么,刘县令竟如此薄情,连老朋友的面子都不肯给?”
刘县令肚子里的火登时灭了,他整个人在转瞬之间如坠冰窟。
“张安是谁?老夫不认识此人。”
“刘县令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此人是你家的马夫。”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区区一个马夫,谁会去记他的名字?都二十多年了,人早就不在府上了,老夫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呵!”舒澜笑出声来,“你说你对张安没什么印象,那你怎么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张安是在二十年前离开刘府的?您这记性为何时好时坏啊,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
刘县令目光深邃地看着舒澜,沉声吩咐萧路衿:“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别呀,让他待着吧,我这人不喜欢寂寞,人多热闹。”舒澜制止,“再说了,何必多此一举呢,我和他是一伙的,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你说什么?”刘县令满脸震惊地看向萧路衿。
萧路衿也被舒澜突如其来的叛逆打了个措手不及:“舒兄,你最好把事情办妥。我这面具都让你给扔了,你要是把案子搞砸,我可就没得玩儿了。”
“放心吧,我要是办砸了,萧兄大可把我也一并砸掉。”
“这可是你说的。刘县令!”萧路衿真诚地说道,“今日,就麻烦您老为我二人做个见证。舒兄若是没办成事,我便送他去见阎王,到那时,舒兄可不得耍赖!”
“放肆,你们把老夫当成什么了!”刘县令好不容易被冻灭的火再次被点燃,“还想在我家办事?你们要办什么,啊?”
“办你呀。”舒澜抖开手中的折扇,笑得满面春风。
与舒澜相反,刘县令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刘县令,你骑马撞到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停下来救人?”舒澜质问,“还是说,你满脑子只想着脱罪,完全没有要担责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这桩案子早就结案了,犯人是张安,与老夫有何干系?你不要在此搬弄是非!”
“刘县令,你刚刚才说,不记得有张安这号人。怎么,还需要我提醒?要不要给你留些时间,准备准备,好好想想要如何继续往下编?”
“你说张安这个名字,我自然是不会有多少印象。可你说他是马夫,那我就清楚了。刘府在这些年间,来来去去不知换过多少人,我怎么可能把每个人的名姓都记住?但我总不能忘了,自己的马夫杀过人吧?”
刘县令开始诡辩。
“是吗?据我所知,您在二十年前曾严令禁止府上的人提起‘张安’这个名字。仆役们畏惧您的威严,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舒澜步步紧逼,“更何况,你真以为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来跟你对峙?”
这一番虚张声势的动作,确实将刘县令唬住了片刻。但刘县令仅是迟疑了一瞬,就迅速而又平静地开了口:“若你真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就是,不必在此装腔作势。”
“老头,你倒是果真能熬,看来是准备赖到底了?”
不知为何,同刘县令相比,萧路衿总觉得舒澜才更像是在耍赖的那一个。
“这是我在张安以前住过的院子里找到的东西。”舒澜掏出一封信。
刘县令的脸色再次变了。他沉默地抓住八仙桌的边缘,无意识地将指甲抠进了开始老化的木料中。
“你很惊讶啊,县令大人。”舒澜慢慢把手中的信件展开,“张安的住处并不大,你明明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找过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对吧?”
舒澜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刘县令的身旁,将那封信放在刘县令的眼前,使他能够看清楚信上的内容。
“没想到吧,张安其实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写了一封信,上面将你和他的交易记录得清清楚楚。他把这封信锁在了盒子中,又把盒子埋进了土里。一层木盒,一层铁盒,既可防虫蛀,又可防铁锈。盒子上糊了厚重的土,我嫌脏,就没把它带过来。”
是因为将盒子做旧耗时又费力,这才没有带过来吧。萧路衿在心中猜测。为假的东西补充特征,说得越细就越像真的。
萧路衿见舒澜还站在刘县令的身前,便走到新腾出来的椅子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萧路衿刚一坐下,就见舒澜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似乎对她趁人之危抢占坐具的行为感到不满。
“站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舒兄,你让让我呗。”萧路衿理所当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