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言醉前辈也中了化功散,对吗?”
怀中的少女脊背一僵,下一秒她坐直了身子,陆小凤怀中一空,只见连七一手抵着刀,踉跄着站了起来。
陆小凤伸手欲扶,对方已踉跄靠在了树旁。她背对着陆小凤,临一江烟树,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
“少主的刀法又进步了!”
“是啊,昨天还打败了二当家。真是青出于蓝啊。”
“听说少主要替帮主去打十二连环坞,这消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可……那毕竟是十二连环坞,少主毕竟才小有所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害,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帮主让少主立威的大好机会,早晚的事,否则将来如何服众?”
“诶,你也听说帮主有意近期要传位给少帮主的事了?”
“帮里不是私下都在传吗?咱帮主都多久没动武了,我可听人都说呀,帮主之前受了重伤,武功一直没恢复……”
几人没有说下去,他们已说不下去,因为言期就站在他们身后。
她嘻嘻一笑,挑起脚边其中一人掉在地上的狼牙棒,把几人凑了一顿。
不远处,被议论的言醉就盘腿坐在沙丘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言期揍人。无风静静地横在他身侧,一如主人般无声无息。
见言期教训完几人,蹦蹦跳跳地朝他走来,言醉看着逐渐显露锋芒的少女,眼里露出温煦欣慰的神采,他举起无风劈开手边的西瓜,圆滚滚的瓜囊袒露出鲜红的腹,很快就进了少女的肚子。
言期盘腿坐在他身边,遥遥看天际盘旋的鹰,风沙吹起她额前的发,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滑出慵懒的声音:“义父,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你的伤不仅早就好了,还有时间给我造了俩弟弟妹妹出来。”
不期而至的一个暴栗。
“嘶。”言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像小狗似地伸长脖子嗅了嗅:“奇怪,义父你身上一股什么味道,不会是带孩子留下的吧!”以防被打,她熟练地一个鲤鱼打挺,刀扛在肩上,她挠了挠后脑勺,声音闷闷:“义父,如果你想离开青帮,去过自己的生活,你去便是,我自己能行。”
“让我看看是谁家孩子口不对心,”言醉半是调侃的声音自后响起:“哦,原来是我家的孩子。”
绯衣男子一掌拢住少女的脑袋,使劲揉了一把,言期本就惨不忍睹的发型雪上加霜。
言期正要暴起挠人之际,一手拎着酒壶的男子走在前面,一边轻笑着道:“我不会走,”语气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还没打败我呢,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他回过头,笑盈盈朝怔愣无措的孩子,眨了眨眼睛。
所以啊,你只要大步往前走就可以了。
因为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的,直到你成长到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过去了多久呢,在陆小凤犹豫着如何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连七仰着头,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只有微微颤抖的消瘦的脊背泄露出一股仓惶的倔强。
少女背着身,他看不到她的脸,但他听到她近乎无声地低泣,如绝望的幼兽,声音压抑而痛楚。他看到她逐渐从树旁滑落,整个人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脸,前所未有地狼狈,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陆小凤内心一恸。
他认识的连七骄傲而自信,以至于他常常忘了,她背负的血海深仇。
三年前的变故,覆灭的何止是青帮,那个守护着雏鹰成长到最后一刻的男人不在了。于是少年刀客心中的信仰和依仗被狠狠击碎。
陆小凤的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楚,还有一些他此刻想不明白的情绪。他想,如果言醉真的因为某种原因遭人下毒,导致逐渐武功尽废,在最后的那几年,他会想些什么呢?
那时候,连七还不叫连七,她是青帮少主言期,纵然天赋绝伦,但雏鹰尚未长成,帮中虽不乏忠心之人,但暗中仍有群狼环伺。
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自己还能看护多久呢?言醉那时大概是想,有自己一日,便看着这孩子一日,直到雏鹰长成的时候,即使自己不在了,她也能翱翔寰宇啊。
百转千回处,踟蹰不前人。
只有眼前路,再无身后身。
万丈红尘,她便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凌霄花的味道,”连七抬袖抹了把脸,眼眶依然泛红,嗓音带着淡淡的滞涩,开口却是冷静的陈述:“严放承认,当年,化功散出自唐云儿之手,三年前,他不是从贼匪手里救了段小峰,而是接到命令去攻打段小峰所在的山寨。
她讥诮一笑:“独孤一鹤告诉他,段小峰为祸一方,峨嵋派除他山寨是替天行道,可他到了那里才发现寨中多老弱,唯段小峰一人战力惊人,他本不敌差点被杀,是同去的邱业对段小峰撒了化功散,之后几人合力将其重伤。
严放后来隐约知道此事另有隐情,攻打的目的也并不简单,但大错已经铸成,更巧的是,段小峰醒来忘记了一切。
为绝隐患,他们按期用化功散给他泡浴,以最大程度地使其武学荒废。此事并非严放主导,但他明知此事,也只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