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冲这番神色明显是看不上梁浅将洛菀夕这样的女人留在宫中。
可他毕竟是外臣,皇帝喜欢什么女人想要留在后宫,本就轮不上他来管。更何况还只是封了个淑仪,他心里就算再看不上,也不会太当回事。
他真正关心的是皇后的人选。
操着手默了默,他说:“陛下这么大的后宫,如今才封了这么小小一个淑仪,那跟空着又有什么分别?若想堵住悠悠众口,稳住江山社稷,还是应该早立凤位,早诞皇子,陛下虽然正值壮年,不急于立储,但子嗣之事关系国祚不宜久拖,还请陛下早做打算,早定人选。”
“皇后人选?”梁浅听完悠悠牵了牵嘴角,问向傅冲,“舅父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傅冲沉默不言,斜着眼睨了旁边的礼部尚书周元通一眼,周元通接收到他的眼神,立马站出来对梁浅禀奏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人推荐。”
梁浅将视线转到周元通的身上,“哦,是吗?那周卿说说看吧。”
其实梁浅怎么会看不穿傅冲带入宫的这些人都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也知道他们一唱一和在唱什么戏,但他不戳穿他们,他就想听他们把戏唱完,看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周元通听见梁浅问话,便直了直身子道:“傅丞相长女小字若璇,从小读书循理、谦逊仁厚,又常侍太后左右,勤孝恭顺,与陛下又是青梅竹马,有情有义正是皇后的绝佳人选。”
梁浅默然地抽了下嘴角,又转头问向傅冲,“舅父是如何想的?”
“这个……”傅冲端着身子颇有些为难地默了默,半晌才前两步,向梁浅拱手回话道,“刚才周大人推荐了若璇,若璇是臣的女儿,为显公正,臣本不该多做置评,但‘举贤不避亲’,正因为她是臣的女儿,她的品行,做派臣才是最了解的,若璇自幼便由太后带至宫中抚养,太后对其教养甚严,让她与众公主一起入宗门学习,十岁时便可诵背《女诫》、《女则》。礼仪、妇德都是堪当人表,她与陛下又是少时相熟,‘故旧情深、姻戚义重’若陛下能立她为皇后,日后她必将成为陛下的佳偶良佐,做个贤后!”
“贤后。”
梁浅垂着眼眸,撑着额角,牵起唇角,听的都笑了。他虽然知道傅若璇是什么品性,但当着傅冲的面,还是给了他几分脸面,没有将傅若璇在宫里干的那些嚣张跋扈的事都抖出来,只听他后面又说什么。
傅冲将傅若璇的品行吹嘘了一通,又开始打感情牌,他说:“太后如今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些时日臣的夫人入宫向太后请安,太后便向其吐露,后宫之事繁琐庞杂,太后每日为其操持,深感力不从心,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太后又不忍给陛下添忧,只能强自撑着,古来帝王以孝垂范天下,陛下又怎么忍心让太后晚年操劳?”
说完,见梁浅没发话,他又继续道:“如今看来,立后之事,于天下,于君私,都已是容不得缓不得的事了,老臣在此……”说着,他拱起双手向着梁浅深鞠一躬,高声恳求道:“臣请陛下,顺应天意,早定人选,早做决断,也好让天下安心,百姓安心,太后安心啊陛下……”
他说完,其他几位大臣也跟着他一起躬身附和道:“臣等恳请陛下早做决断,早立后位!”
梁浅看着殿下众人,摩挲着下巴默了默,半晌才听他慢条斯理的问向众人,“你们莫不是今日就想逼朕把这件事定下来?”
听到梁浅用了一个“逼”字,傅冲立马俯身请罪道:“臣绝无此意,只是天降异象,陛下问其原由,臣才想到了这一桩,还请陛下圣裁!”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位大臣也都连声请罪。
梁浅视线扫过殿下众人,眼神渐渐变的阴鸷,他将手缓缓放下,交叉着放于胸前睨向他们道:“立后一事,你们向朕提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迁都时提,年节时提,大旱时提,大涝时提,如今下个雪,你们也要提,是不是这立后一事朕一日不决,你们便一日不会给朕清静?”
众人连声说着岂敢。
“岂敢……”梁浅却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随即反问:“立后一事你们以为朕就没有考虑过?”
说着,他拿起旁边的一沓折子,对众人道:“朕每日都能收到催立皇后的折子,也有不少人向朕举荐人选,舅父认为若璇合适,可旁的人觉得旁的女子合适,朕今日答应了你,那明日呢?明日朕又去答应别人吗?”
说完,他也知道傅冲不会回他,便又把手上的折子,往桌上轻轻一撂道:“立后一事关系国事,亦关系朕的终身,你们关心,难道朕就不关心,后宫不宁,前朝受迁。这个道理你们知道,难道朕就不知道?”
说着,他身子又向前朝傅冲倾近了些,声音也变柔和了道:“舅父,朕深知你心系朝堂,一心为公,可如今你这般逼朕,推荐的人又是若璇,若朕草率做下决定,难保外人不会议论舅父是外戚揽权,中藏私心。这皇后之位终有人坐,舅父与众大臣怎么就不能再容朕些时日呢?”
“臣……”
梁浅的一番话,说的傅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了张口本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梁浅打断了,“舅父如此踟蹰,是也觉得此事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