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菀夕的元霜殿出来,梁浅就回了昇明殿,他要在这等一个人,但等的人还没有来。
他坐在御座上,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掌心出神,脑子里盘桓的是刚才用这只手掐住洛菀夕的脖子的画面。
她痛苦的表情,哭喊着让他放手的声音,挣扎着将他的手抓出一道道血痕的画面,无一不清晰……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第一次“以诚相见”,两个人居然会闹成这样的局面。
他忍痛般的蹙了蹙眉,痛的却不是手……
“陛下,你手被抓伤这样,小人给你上点药吧?”一旁的卓九上前对梁浅说。
梁浅回过神,抚了抚手背上被洛菀夕抓出的几条血痕,牵了牵嘴角说:“不必了,这算不了什么。”说完,他又换了个语调问卓九,“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卓九道:“陛下放心,殿里的人都撤下去了,从宫门到昇明殿这一路值夜的人,小人也细细查过了,都是从南边来的家世清白的人,不会和前朝有所牵连,敕将军今夜带人进宫来绝不会出什么纰漏。”
梁浅点头说:“宫里人多眼杂,嘴上说归顺的人多,却不知赵硕安了多少眼线在这,今日那个人,朕必须见他活着站在朕面前。不可像上次那样,入了宫还生出意外。”
卓九说:“陛下放心,今夜敕将军亲自押解,绝不会有岔子的。”
梁浅点头又问:“听说今日太后派人去了元霜殿?”
卓九答:“小的也听慧默说了,是太后想请娘娘过去,但都被慧默拦下了。”
梁浅蹙眉,“会不会是太后觉察到了什么?”
卓九想了想说:“应该不会。若真是觉察到了什么,慧默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人打发走了。”
梁浅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没有觉察到就好,倘若让太后知道那个女人就藏在朕的后宫,还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轻叹一声,他又继续缓缓道:“对那个女人而言这宫中就如虎穴一般,有的是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敢孤身潜入,你日后还需更警醒些,万不可出任何纰漏。”
卓九忙应道:“陛下放心,小的一定会再放出风去,让人知道娘子如今正得圣宠,得君庇佑不喜吵闹,想必轻易也不会有人再去打扰。”
梁浅微微颔首,盯着手上的血痕再无多言。
两人说完话,又等了一会,殿门终于开了,敕离穿着武服入殿,他身后跟着个太监打扮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材消瘦,像得了什么病般有些佝偻还有些喘。
敕离将人带到殿下向梁浅复命,“陛下,人已经带到了。”
梁浅淡淡嗯了一声,视线落在身后的太监身上,他端详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阁下就是昔日大绥赫赫有名的绣金司首座,千岁大人江观成?”
殿下人半晌不语。
梁浅又一笑,继续缓缓道,“说起来朕和你也算打过一些交道,从前你手下的绣金使可是无数次想要朕的命,朕的大皇兄也是被你们构陷而亡,还有那些和朕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有多少没有死在沙场上,都是死在了你够构陷的圈套中,朕……原本很早就想和你见上一面了,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一见也算了了朕一桩心事。”
殿下的太监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他眼窝深陷,鹰钩鼻下有一张薄的几乎看不出唇型的嘴唇,脸色也有些发白,白的都不正常。
听了梁浅的话,他不禁放声大笑,笑完又喘了一阵才说。“陛下说笑了,如今您抚平四海,是贵拥天下的皇,像观成这般的将死之人又怎劳您费心记挂?至于我从前所为,说到底也是忠君之事,陛下就算记仇,恐怕也记不到我观成的头上。”
梁浅不屑的将目光瞥向一边冷笑:“江观成啊,你不必跟朕绕弯子说这些鬼话,老实说朕今日请你来也不是为了叙旧的,照你从前所为,朕就算剐你个百次千次也不为过,可朕如今还留着你的命,你应该很清楚,朕想从你口中知道些什么。”
说完,他又扫了一眼他发白的面孔和佝偻的后背,继续道:“还有你这副身子,朕已经找人看过了,最多拖不过半年,朕不会急着逼你去死,但你死后,朕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朕说过会善待前臣,但像你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朕不会也不能替死人宽恕。朕知道你如今无欲无求,谁都很难撬开你的嘴,但朕想和你谈笔交易希望你最好答应。”
“交易?跟我谈交易?试问一个要死的人,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跟你做交易吗?”
“或许不是一件什么东西,而是人。”
“人?”
“一个你牵挂的人!人一旦心中还有牵挂的人,哪怕到死都还会被人掐着死穴,朕知道你如今记挂着谁,朕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朕想知道的,你走后朕一定帮你安置好她,绝不会再让她被你的仇人追杀。”
江观成差点笑出了声:“陛下,你说笑了,我一个阉人,从六岁入宫当太监,再到执掌大绥绣金司,一路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父母早就离世,兄嫂也被我亲手杀了,还能有什么人值得我牵挂?就算你今晚就想了结了我,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是吗?”梁浅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