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片火烧云出现,染红了木梨神山。山脚风沙狂舞,整个洗魂坡像是高速移动的漩涡,离沙水越来越近。
混乱之中,一把剑破土而出,剑光一生十,落在地面,撑出一方小结界。
阿尧从土里把自己拔出来,细沙顺着衣领滑进里衣,她不得不赶紧施法净身。
眼下平野广阔,星河鹭起,距离她掉下木梨族地盘不知过去多久了。魔塔内的时间流动不一定与外界吻合。
她问:“神器,半月蛊还有多久发作?”
朔源宝堑没了手绳联系,已经被收回朔源印中,此刻回话:“只剩三日。”
也就是说,从她离开魔域算起,已经过去十二日了,现在是一月十八,子夜。
阿尧头发都乱了,干脆解开发绳,任由长发散开。这场风暴来得不算突然,毕竟她刚从沙森出来时,种种异常已有苗头。
妖物成群,急于推举出沙森之主,恐怕与现下的沙尘暴有关。
她冷眼看着不远处凝聚起一个又一个龙卷风,似乎即将要碰到沙水。
沙水的神……会出手吗?
阿尧踏上归雪剑,在去晴剑编织的结界掩护下,跟随狂风舞动的方向驶去。
天象就在这时出现。
阿尧抬头,只见数道龙卷风曲折,渐渐合成一条神龙,龙息吞吐时,带着炽热高温的火沙落下,立刻就要淹没沙水!
沙水八方不动,倏然万丈波澜平地起,凭空捏造一面水墙,替沙森挡住了这场灾厄。
水面一圈圈涟漪扩散,最终浮起如山高的幻象,天地斑斓下,女人水波铸造的躯体折射五彩华光,无声吞噬所有风沙。
“闻人偈……”阿尧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尚且有余力应付这场神仙打架带起的祸。
岂料水神突然看过来,一眼穿透魂灵,再次勾起了她心底的颤栗。生魂从头开始碎裂,神芝仙草图腾抵挡着突如其来的攻势。
闻人偈感受到血脉同源的力量,似乎有片刻停滞,被风沙击退。但那水躯体再次扬波,把沙砾弹反,不再关注沙龙,而是命令沙水攻向阿尧。
有人在控制“闻人偈”!
阿尧忽而迸发猜想,竖起长剑结印,归雪剑飞出去纵横施法,一面剑墙同样出现,与水波分庭抗礼。
这是光明剑式第五——恨沧水。
倘若继续纠缠下去,洗魂坡会发生什么,她控制不了。
阿尧变换手势二度结印,整个人如一把流星剑疾驰,毫不犹豫脱身向着泗水城去。两把灵剑像流星的尾巴一样划过,紧随其后抽离战场。
沙水后,沙森骤然起火,枯木逢星,以少年为中心扩散,滚滚浓烟掩埋这片上古森林,直到此刻还苟延残喘的妖物终于选择认命,和这片传奇一起湮灭。
而少年痛苦跪地,赤焰莲印一路流火,陷入眼眶。他瞬间站起来,神色已截然不同。
火焰中的沙森,冰雪里的寒潭,借这双眼连接在一起。
赫寒聿魂降到少年身上,定定远眺洗魂坡。
流星只剩尾色残留在沙尘暴中,方才一闪而过的剑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赤焰火持续到第二日天明才止住,周围已经聚集了大批修士,落在木梨神山上不敢靠近。
皑皑白骨之上,生发一棵参天大树,直通云霄。洁白花苞满树只有三个,挂在梢头摇摇欲坠。连理枝下,粗壮树干盘根错节,最底下的树脉似血管一样汩汩跳动,放肆踩着妖兽尸骨汲取灵气,送到那三颗即将开花的梨果中。
“神木梨树……果真存在。”
公仪恕站在泗水城楼头深呼吸,以千里眼观察沙森。
昭阳四下打量,放低了声音问他:“公仪师兄,神木梨果当真如书中记载那般?”
“没错。活死人,肉白骨。”
万年一出,举世不超三。今次正正好结了三个花苞,怕是要引得四界暗流涌动。
昭阳忽然回头,望着路边卖糖葫芦的老人出神。
—
“神树出世了,六子,咱们干一票去?”
小巷中,流浪汉抹一把嘴,继续在角落里翻找着食物。
“去去去,去你个头!没看见城里多了那些白头粉面的,轮得到咱们?”另一人猛推了流浪汉一把,顺手捞过流浪汉面前的酸果子狼吞虎咽。
流浪汉尚且做着美梦,“他们要比那劳什子试炼,哪有时间!”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为了残羹冷饭大打出手。
阿尧在树干上躺尸,一动不动默默忍受痛楚。沙水之神带来的创伤是灵魂层面的,本命图腾没办法修复,只能依靠阴阳罗生刺。
痛得狠了,她暂时先在泗水城落脚。
听下面两人拌嘴,灵界大比竟然也提上日程了。阿尧望着树顶的鸟窝,抬手挡住月光。
秋海秘境中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呢。
“神器,你——”
阿尧刚想说什么,就被朔源宝堑打断,“我忍你很久了。圣女,我是有名字的。”
“朔源宝堑?”她犹疑着问。
“我叫‘朔’。”
“哈,”阿尧没忍住,笑起来,“朔是你的名字。可如今你身上还挂着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