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钟响,阿尧在院门口和清哥儿三人碰头,人齐了,准备动身。
她仔细思考过,抚州局势复杂,不若就趁早离开,从荒山山道越过抚、青两州交界处,就算安全。虽她们要走的荒山与她来时并不是同一座,但总归抚州山峭相似,应该没什么难度。
以阿尧如今境界,自己跨越百里不成问题。但传送阵要带上旁人,从此处到荒山,已经是极限。为此,她甚至先提前摸过荒山地点,才最终定下此条铤而走险之路。说走就走,几人眼前恍惚片刻,阵法结成,已经来到荒山脚下。
直接越过了抚州守城军设置的关卡。
摸黑上山虽多有不便,但几人怕被发现,皆捡了树枝,在路面轻轻敲打。阿尧手握弯刀,神识外开,走至盘山道口,却蓦地闻见怪味。
犹如青苔混着尸油。
她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几人绕路走到树林中,这才发现,山道口竟然也有哨兵。
防得和铁桶似的。阿尧正要出手解决那两人,忽见山道后火光大亮,接着成群僵尸跳出来,源源不断!
该死,这座荒山不会是他们培养药人的大本营吧?
阿尧暗道失算。她傍晚来时,分明此处一片寂静,连个鸟影都看不着。
她果断捏诀,虽短时间用两次传送阵法有些奢侈,仍忙不迭启动,四人再次回到城内,站在院门口大眼瞪小眼。
“那些……”清哥儿苍白着脸开口,显然也看清了山道上密密麻麻涌出来的僵尸。
老先生张了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儿,抚州城上空忽然响起钟声,和子夜钟不同,这声音恼人,连着响了五下,整座城从沉睡中苏醒。
巷口开始出现许多守城军,拿着铜锣高喊:“抚州城门开放!要出城办事的抓紧了!”
城门开放?
如果说刚才的钟声将人吵醒,这一句句喊话,则是真真正正唤醒了抚州百姓熄灭半年的心火,街道彻底热闹起来。
阿尧呼吸微滞,直觉有鬼。
就听守城军再次呼叫:“老人、小孩、女人优先!都别抢——”
大块头闻言,目光在几人间梭巡,憨声说:“姑娘,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包涵。麻烦您路上多多看顾我家少爷,我……”
按照守城军的话,他是暂时出不去的。
阿尧沉声:“先去城门。”
城门后果然在半炷香时间聚集了许多人,甚至有妇女,长发披散匆忙赶到,怀里还抱着不足一岁的婴孩。城门一关,下次开放,就不知能不能盼到了。
阿尧举目四望,来的几乎都是年轻女人,中老年人并没有多少。
不可能吧?
她回头,压低声音:“老先生,抚州没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吗?”
“有。”老先生同样悄声回应,“都病了!”
“病了?”阿尧走在最外面,隐隐将其他三人护在墙角。
“说来话长啊——”老先生驻足,面带悔恨看着城门,仿佛回到从前热闹的抚州。
半年前,抚州出现了第一个“伤寒”患者,短短半个月,城尾沦陷。文川街道因为都是贫困户,反而鲜有人踏足,坚持到了最后。直到老先生的女儿妙妙也出现症状,已经是十月初。周党断言,此乃瘟疫,抚州彻底封城,为的是不将瘟疫传到旁的州府祸害人。
百姓起先还闹,这么个说法一出来,不闹、也不敢闹了。
“那不是瘟疫啊!”老先生哽咽,“十月十四,铁子和妙妙在家门口坐着,哪知道跳出来一个僵尸,一人给来了一口!铁子熬过来了,但我女儿……”
“我女儿没了啊。”
四周人声鼎沸,反显得阿尧这儿安静得过分。
她握紧拳头,长叹一口气:“所以您不愿意放弃铁叔。”
或许这样能抚平心里的愧疚。可是斯人已逝,真的能够放下吗?
“第一批——一百人!”
阿尧听见守城军高高在上,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立刻出声:“你们是现在走,还是从长计议?”
她一边问一边先拽住清哥儿和老先生,给了大块头一个眼神,几人险而又险挤到人群当中,推搡着前进。大块头左右看看,百姓全部哄抢着挤过来,眼下他们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算得上壮的大块头自己身有疾,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出城。
“走!”大块头当机立断。
直到三人全部排上队,阿尧又悄悄退出队伍。
这一个名额,对有的人来说是救命的,她不能占用。
清哥儿肩膀重量骤然消失,急忙回头,只来得及在人流当中窥见阿尧的一片衣角。
“你,出去!”守城军冷冷用长枪指着大块头。
大块头闻言,早有心理准备,深深看一眼清哥儿,退开了。清哥儿刚要开口,大块头赶紧挥手,加速走远到人群中,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阿尧远远看着,长眉微蹙。
到第一百人了。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
“只有一个人能过。”官兵开口。
荒谬!
女人顿时手足无措,放眼望去,身边也没有亲人,尚且不会走路的孩子,哪里能单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