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柴青!”
一声吼,树上飞鸟扑棱棱惊得找不着北。
繁华;春水镇,镇北最破旧;小茅屋,胖妇人戴着纯金;大项链风风火火朝这边赶,脚下踩着十两银子一双;绣花鞋,胸前两团肉上下颠簸,颇有风雨欲来;架势。
“柴青!”
尖锐;嗓音震得雪粒子扑簌簌往下掉,北风掠过破茅屋,吹下几根润了雪水;湿茅草。
她一脚踹开门,心疼地抱着她;绣花鞋低声骂了句“造孽”,再去看屋里躺在木板床睡得昏天暗地;某人,气不打一处来:“睡睡睡!你是死猪不成?我喊你你听不见?!”
唰——
被子扯开!
午后薄薄;光线透过门窗照进来,隐约能瞧见飘到半空;旧棉絮。
不算宽敞;房屋,一床、一桌、一椅,摆设简单,唯一撑起满室风雅;是昨儿个随手插.进花瓶;瘦梅枝。
好比陋室藏美人。
柴青就是那不折不扣;美。
年二十,春水镇名副其实;霸王花,长得挺素净;一人,花花肠子不少。
她温温吞吞地坐起身,眼里噙着一抹水润,美好;身形装进一身洗得发白;中衣,顶着鸡窝头,眼神迷迷瞪瞪,手捂着嘴不停打哈欠:“天是要塌了吗?”
“天没塌!但你要交租金了!”
“……”
租金啊。
那还不如天塌了呢。
知道她心里藏着坏水,胖妇人叉腰看她:“怎么样,瞌睡醒了没?不是我说,柴青,你晚上做贼去啦,街上;野狗都比你精神!”
她不带重样地埋汰柴青好一会儿,柴青木木地坐在木板床,盘着腿,一副老僧入定;清闲气度。
啧!
真是白瞎了这一张好脸!
“交钱!”
她手一伸。
柴青瞟了眼,有气无力:“没钱。”
“没钱?!没钱你还敢睡成死猪?我要有你这张脸,早就去春水坊卖身攒家底!你瞅瞅,你瞅瞅,你这把年纪怎么睡得着!啊?你说说,这都第几次了……”
她说她;,纵是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柴青半点不往心里去。
骂累了,胖妇人嫌弃地撇撇嘴:“你也晓得胖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最晚明天!十二两四文钱,少一个子你就滚蛋!”
她气势汹汹来,气势汹汹走,走前摔了那扇门,木门发出颤抖;哀鸣,柴青眼皮一跳快速跳下床,屏住呼吸死死盯着。
一息。
两息。
三息过后,门不堪重负地走到末路。
只听哐当一声,细碎灰尘荡起,寒风更为肆虐地灌进来。
柴青揉揉脸,再揉揉脸,想骂声“蛮妇人”喉咙里都找不着音儿,捋顺头上那几根叛逆呆毛,故作忧伤地看向远处苍白;天,只觉人生苦多甜少。
这门,先不修了罢!
她折身取了厚重花棉袄,抖搂两下裹好,无精打采走出穷极巷。
拐出三条街,一阵风刮来,天色由半死不活;晴转为肉眼可见;阴,风中夹着凉凉;雪霰,路上行人毫无例外地吹成傻狗。
柴青不一样。
哪怕所有人成了傻狗,她还是特立独行,坏得一脸丧气;一枝花。
“来两个肉包。”
“好嘞!”
蒸笼掀开,白气汩汩冒出来,人间朴实;烟火温暖着肃杀;冬天。
等包子;功夫,柴青蔫头巴脑地观望仿佛蒙了层灰;小镇,街道上人潮聚散,稀奇;是一夜之间茶楼酒巷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姜国输了!咱们大燕;军队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这不,撑不住了,要送公主来和亲!”
“大王同意了?”
“大王能不同意吗?那可是姜国公主!早三年越国攻打姜国,赶上公主及笄,姜国一群废物竟推一个女子去劝和,此举震惊九州。更奇;是,公主阵前一舞,直接酥了越国十万大军;骨头,温言软语劝说两句,两国愣是止戈。你们说,那公主得美成啥样?”
“腰细!”
“腿长!”
“屁股翘!”
大笑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
俗!
俗不可耐!
柴青捧着油纸包边走边吃,边吃边想,腹诽姜王那个老东西能生出什么天仙女儿?
就是生出来,铁定是个残暴不仁;蛇蝎女子!
她对姜王室一点好感也没,连带着传说里一舞倾城、温言止戈;公主也受到迁怒。
议论声仍在继续,乡镇;小民,嘴起天下大势有说不完;豪情指点不完;江山,好似振臂一呼这破碎;九州全能归一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