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还好熬一点,到后半夜基本上就属于数着时间过了,但总归比起刚开学打着站票那会儿要舒服得多。
第二天下了火车,童羽就和蔡青告了别,蔡青家住县城,只需打车坐半个小时就到地方。
而她还要拖着行李箱换乘两趟公交,再换一趟小巴,越是临近家乡,心情越是激荡,不过短短半年不到,农村的变化真是大啊,什么小翠儿,什么龙翔,还有杀猪都统统不见,换成了“咬定目标,精准发力,苦干实干,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还有“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一次服役,终生受益”等等政府宣传标语。
路面也已经铺上了柏油,路两旁种满了杨树,因为现在还是冬天,所以光秃秃的倒也没什么看头。
童奶奶和刘叔叔老远就在村口等候着童羽,看到她归来一阵拥抱,半年不见,简直想死个人儿咧,高高兴兴地到了家,结果一推开门,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
生的人......她的爸爸。
刘叔叔似已经预料到,连忙上前,“小羽,还发什么呆,你爸回来了。”用眼神示意她上前。
童羽试图很努力地扯了下嘴角,但结果还是硬生生地耷拉了下来。
伪装自己很开心,真的很难。
童爸爸摆着手,“没事儿,怪我回来次数太少。”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屋内的桌子上,倒了一杯热水,“小羽一路长途奔波,先喝口热水暖暖身。”
这一次,童奶奶上前给接了过来,“都先坐下吧,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刘叔叔也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连忙借口说家里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童羽将行李箱放在了地上,坐在童大年的对面的椅子上,说起来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相差许多,曾经的黑发现已然是花白,曾经虽然皮肤黑,但却没有现在那么多的皱纹,尖瘦的脸,可见这些年在外面过得也并非如意。
“听你奶奶说,你考上了T大,爸爸真为你骄傲。
”童大年扯着嘴角,两侧的法令纹随之加深,粗糙的双手搅在一起,指头粗大,指甲缝隙里还夹着一层黑泥,身上裹着一层被奶奶放了很多年的旧棉袄。
眼前的童大年让童羽想到了在学校门口经常见到的蹲在地上的农民工们,所以不得不让她怀疑......
“您......”童羽欲言又止,“您现在住哪里?”
童奶奶笑道,“说来挺巧的,我跟你爸说你在京城上学,他很吃惊,现在你爸就在那边打工,所以想......”
“这半年你还习惯那边生活吗?”童大年突然打断童奶奶的话,问道。
童羽正回想着刚刚童奶奶的话,不由有些恍惚,慢半拍地回道,“嗯,习惯。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童大年笑着,手指头不由又搅在一起,起身,“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慢慢聊。”
虽然说了很多,但童羽表示对眼前的爸爸还是有些
陌生,总觉得和小时候印象中的他有些不一样,也或许是自己大了,也或许是中间发生的太多事情没有他的参与。
原本还在发愁吃完饭晚上怎么与他尴尬地熬过,刘叔叔进来叫他们父女俩一起去搓麻,童羽毫不犹豫就起身跟去。
刘阿爹家里宽敞,加上童羽整整聚一桌。
“今年过年咱们一起过得了。”刘阿爹笑着提议道,“多难得的机会。”啪,打出去一个发财。
话一说出来,童大年就要拒绝,“这怎么行,平常就老是受您家照顾,春节了,我们还叨扰,实在是过意不去。”低头看了一眼牌,“五万。”
“小羽呢?说说你在京城的感觉?是不是和咱们这里相差很大?那里的人都穿金戴银,上百万的车子满街跑?”刘叔叔问道。
童羽的麻将打得并不好,以前也都是旁观,现在亲自上阵脑子光是反应牌就不错了,还要应付说话,“呃......相差大是肯定的,只不过没有那么夸张,谁会天天穿金戴银去?呵呵。百万的车子嘛..
....我不识车,相反我倒是觉得刘叔叔的拖拉机不错,回头上个牌子写个百万得了。”
话说完,逗乐了屋里的所有人。
童羽啪的打出一张牌,再一低头看,直接惨叫,“不行不行,我打错了打错了,拿回来可以吗?”
刘叔叔拍了下她的手,“死牌落地!”然后他将麻将一推倒,“糊了!清一色!”
童羽撇嘴,“故意的,你们就是故意给我下套儿的,哼。”
刘阿爹笑得合不拢嘴,“这丫头,哈哈哈。”
话说打麻将也是讲究手气的,一旦风逝来了,挡都挡不住,当然有风逝就有背势,童羽就是那悲催的点炮手,接连两轮都是她点炮,这第三轮一起,她两眼一瞪,开始聚精会神,两耳关严,结果身上的手机震动了半天,要不是刘叔叔提醒她,她还是没发觉。
“喂?”
“到家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电话那端的钟逸辰似生气道。
童羽撇嘴,“我给忘了......”然后看牌面
,似乎自己该出牌,提起最右手边的,“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