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主簿将他们干晾了这么久, 临到头又推说公务繁忙打发他们回去,明摆着就是有意刁难。
赵四郎是买卖人,看惯了这些官吏的眼色,满脸堆笑地躬腰作揖:“不小心叨扰主簿办公务,小人罪过。”
刁主簿只哼了一声, 算是应答。
那日高县令与他一起上赵家来, 他虽态度倨傲, 言语姿态上好歹还收敛些,今日高县令不在,他便换了一副脸孔, 当真是小人。
赵四郎心中也是恼怒, 可面上依旧笑得和煦如春阳:“不知主簿何日有空?”
刁主簿抬起眼皮,不看赵四郎,却乜了眼蔺知柔:“明日一早再来问问罢。”
赵四郎躬身道:“多谢主簿, 小人明日一早遣人来问。”
刁主簿瓮声瓮气道:“办考状可是要验明正身的,派下人来有何用?”
赵四郎将腰躬得更低, 额头几乎要触到刁主簿身前的案上:“小的遣下人在门外候着, 主簿得空便吩咐他一声,仆即可就带着小子前来。小子快要考试, 这几日通宵达旦地温书, 还求主簿通融一二……”
刁主簿斜睨他片刻道:“你是听不懂话?”
赵四郎知道他就是存心刁难, 说什么都没有用, 正要赔罪称喏, 却见外甥女上前一步, 对着刁主簿作了个揖:“主簿有令,小子自当从命。”
刁主簿心道这竖子倒还有几分乖觉。他也不是与这小儿有什么仇怨,只不过见他不惯而已。
他刁某人寒窗苦读十数年,以二十八岁举进士,何等的难能可贵!
同科中才学远不如他的,因家世显著或阿谀奉承而入翰林,做京官,从此平步青云。
而他却因出身低微,又不愿趋炎附势,只能屈居于县廨中,在这区区正九品下的主簿位上蹉跎岁月。
如今连这等小儿也要凭着巧言令色和歪诗劣句一步登天,叫他如何能泰然处之?
他也不欲如何,毕竟这小儿是上司举荐,他不好从中作梗坏他的事,但是在职权范围之内给他们添点堵还是不在话下的。
既然那小子还算识趣,他便高抬贵手,晾他们三五日便罢休,就算小惩大戒了。
他打定了主意,正打算挥退他们,那小儿又道:“敢问主簿,不知高明府可在署衙中?”
刁主簿冷笑道:“你找明府多为何事?”
蔺知柔答道:“小子蒙明府大恩,一直想亲自拜谢,只是求学异乡,难以趁愿,故而想借此机会拜谒。”
说得好听!刁主簿心道,无非是想在高县令面前搬弄是非罢了,可惜打错了主意。
他面有得色:“明府有事告假回乡了,眼下县衙中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暂代。”
蔺知柔也料到高县令不在,不然这姓刁的也不敢如此猖狂。
她揖了揖:“既如此,小的便告退了。”
刁主簿挥挥手:“恕不相送。”
出了县衙,甥舅俩坐上了驴车,赵四郎方才道:“这主簿也真是刁钻,我看他是成心找茬,四舅怕是得陪你跑上几日了,铺子里一大摊子事,唉……”说不得还是得去求他岳父从中斡旋一二。
“不必。”蔺知柔言简意赅道。
赵四郎一愣:“这话怎么说?”
蔺知柔道:“我们不去找他,等他派人来找我们,比比沉得住气。”
刁主簿如何不得而知,赵四郎先沉不住气,额头鼻尖上霎时沁出一层细汗:“柔娘,到了这个时候,别为了争一口闲气闹出事来。他刁难咱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蔺知柔并不想忍,收拾停当出门去趟县衙,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刁主簿有心为难他们,没准将他们一晾半日,考试在即,一时半刻都不能浪费。
赵四郎见外甥女无动于衷,板起脸,端起了长辈架子:“柔娘,听阿舅的话,不许胡闹,你半点气也受不得,到了京师怎么办?京里到处是贵人,你也这么犟?”
蔺知柔笑了笑:“阿舅,该受气时外甥女自然会受的,不必担心。我们不去办考牒,刁主簿指不定比我们还急。”
她是高县令亲自举荐的,若是她缺考,高县令回来必定要查问,无论哪一方过错大,刁主簿都要担责,蔺知柔不信他会为了争口闲气惹上司不快。
他这么作威作福,无非就是看准了他们软弱可欺罢了,有些气不得不受,有些腰不得不折,可若是谁给的气都受,见了谁都折腰,那只会叫人瞧不起。
赵四郎未尝不知道内中情理,只不过笑脸迎人惯了,见了官吏便直不起腰。
他好劝歹劝,蔺知柔油盐不进,只道要读书,他只好长叹一声作罢,这个外甥女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主意却比几十岁的人还大。
接下来几天,蔺知柔照常闭门读书,全然不把考牒的事放在心上,倒是赵四郎担惊受怕,连着几夜没睡好觉。
覆试前一日,赵四郎没去铺子,坐立不安地捱到晌午,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道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去。
刚走出院门,一个小厮迎面疾奔而来,险些撞在他身上:“郎君,县衙有人上门来了!”
舅甥俩到得县衙,小吏仍旧将他们引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