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间。
明儿一早他们看见的是这道圣旨……
大臣们是不会接受一个被罚守过皇陵的人当皇帝的……先叫魏贵太妃去跟大臣们争吧,等大臣们已经有了皇弟继位的印象……鲁王爷就该回来了。
六斤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对姜大人说了句对不起,陛下只提了一位托孤大臣……里外都透着不可能,拿你当靶子实非个人恩怨,更加不是因为你是内阁首辅,只因为你正好在宫里轮值……
下头就该是重头戏了,真正的矫诏!
六斤坐在桌子前头想了很久,这才抽了一张草纸,模仿着皇帝的笔迹,下笔很快一气呵成,却又显得分外的凌乱,甚至有些颠三倒四。
……朕自感时日无多,久病不愈……
……宁王自幼被贵太妃娇惯,性子顽劣不堪,难当大用……
……大皇子四岁还不识字,二皇子两岁刚出头……三岁看老,这两人如何继位?
……况且主幼国疑、国疑主幼……内阁首辅姜岩达这些日子时有卖弄,倚老卖老,若是幼主登基,朝政必定被大臣把持十余年……实在非朕所愿……
写到这儿,六斤甚至在纸上滴了一团墨,表现出皇帝当时的犹豫。
……朕思前想后,唯有朕的十三弟可堪大用……
……鲁王虽性格沉闷,却心系百姓,当日先帝命朕兄弟几个救济京城百姓,他是最先得了夸奖的……又在钱粮一事上很是敏锐……
……户部当差不过一年有余,却查了许多沉疴痼疾……
……鲁王善良温和,又曾在贵太妃名下暂养,朕相信他能善待朕的幼子,也能善待朕的母妃……
……六斤忠心耿耿,若是……叫他守着朕的皇陵度日,有吃有穿过完下半辈子也就罢了……
笔迹凌乱,最后一笔还划了出去。
虽然皇帝的草纸也比别人家的好些,可是正因为写的着急,墨汁更是沾的着急,许多字的墨迹都透过了纸背。
六斤又去皇帝身上摸了小印,在这草纸边角上一印,还印的有点歪。
接着又把草纸放在龙案上,去皇帝鼻子下头蹭了点血迹,沿着草纸上一涂,还有一点涂了出来,黏在了桌面上。
六斤轻轻一笑,把这还没干透的、写在草纸上的圣旨卷在了一起,字迹更加的凌乱了。
他又一扫龙案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圣旨,现在看不出来什么,那圣旨一切都合乎规矩,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的笔迹,用得标准的馆阁体,一点不见慌张。
可是他手里这道圣旨一出……那里头的破绽可就多了。
接下来六斤把龙案小抽屉里的丹药拿出来放在桌上,又拿了五石散洒在皇帝床边,环顾一圈……
“差不多了。”
六斤又在皇帝面前坐下,皇帝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用针扎指尖也依旧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除了还有轻微的呼吸,已经跟死人没有两样了。
六斤叹了口气,跪在地上冲着皇帝磕头行了大礼。
“陛下……我感谢你的知遇之恩,可是……”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道:“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知道我从哪里来。”
“知道我姓什么,我叫什么。”
“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我要往哪里去……”
“陛下……”六斤再次磕头,抬起头来已经是一脸坚毅,“我原本不叫六斤的,我从来都不是六斤。”
皇帝的呼吸也消失了……六斤给他被子里塞了几个暖炉,把他的手也放了进去。
“我叫你毫无遗憾的死……也算是对得起你的知遇之恩了。”
六斤说完便站起身来,坚定的走出房门,扫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等快天亮再把暖炉拿出来,手也拿出来,别碰其他东西。”
小太监应了声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六斤深吸了一口气,“叫他们去玄武门等我……今天的晚上的事儿还很多。”
时间稍稍倒回去一点,就在皇帝刚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六斤装作去叫太医,实则是给门口的心腹打了眼色。
这太监出了乾清宫一路东北角去,一直到了冷宫。
等他出来,冷宫里头的老嬷嬷也颤颤巍巍的出来,朝里头关着前靖王妃、没被侧封过的前皇后,现在的卓贵人屋里去了。
“娘娘,娘娘,今儿天冷,奴婢给您寻了个棉被,您别嫌旧,等有了新的咱们再换。”
棉被从门上留的小窗户里塞了进去,里头又出来一张纸条,“多谢,可有烛火?”
那老婆子犹豫了片刻,道:“按说您还是贵人,不该这么过日子的……只是赵贵妃……罢了,横竖她也不来这儿,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