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义靖正跟许老太太说话。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万妈妈都在外头守着。
“你要续弦?咱们家里若还是个商户,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你现在是个官身,孟氏死了才九天,你前脚续弦,后脚就得丢官,你手上那点子产业立即就得拱手让人。”
许义靖眉头皱着,道:“母亲,当年娶孟氏是您做主,可您看看我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家宅不宁——”
他长叹一口气又道:“现如今我已经年过四十,膝下两子四女,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难道我就不能迎娶一个我自己喜欢的人当正妻吗?”
“丧妻守制一年。”许老太太也跟着叹气,劝道:“你过了这一年想娶谁都行。你信不信,你前脚抬她进门,三天之内就有人弹劾你。你就不能等一等?”
许义靖皱起了眉头,“我跟娉婷已经……”他看起来有点为难。
话虽然没说出口,可是许老太太什么听不懂?已经什么?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已经有了苟且之事!
“她——”许老太太脸立即就耷拉了下来,声音里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怒气,“我记得朱大人是寒衣节过去没几日死的,现在连十五都没过,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半月,你要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
许义靖分辨道:“顾氏既不是他的妻,更加不是妾,也就算是个丫鬟,没什么打紧……”
许老太太眼睛瞪了起来,许义靖声音变小了,可是随即他就强硬了起来,“母亲,您知道外头现在是怎么说的?”
许老太太经过大风雨的人,这种伎俩还不至于叫她显出惊讶来,许义靖索性也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地说:“他们都说孟氏善妒。”
许老太太冷笑起来,“我的儿媳妇,她善不善妒是我说了算的。”
“母亲,”许义靖脸上刚做了一半的悲伤立即僵住了,他干脆也不装了,直截了当道:“我想着为了孟氏的名声,我也得把她娶回来,现在娶不得妻,就说她是孟氏前头给我定下来的妾,这样也能稍稍为孟氏洗脱善妒的名声。”
许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许义靖立即道:“对外头说是妾,但是家里知道她是妻,一年之后扶正。”
许老太太半晌没说话,等得许义靖有点焦急。他叫了两声母亲,只是许老太太耷拉着眼睛,半眯半挣的就好像是在假寐一样,就是不答应。
许义靖跺了跺脚,道:“还有个消息……”他有点迟疑,皱着眉头道:“顾氏的哥哥——苏州织造太监,年前回京城了,听说他花了一百万两银子活动,马上要进司礼监了,他比我还小两岁,就算是个随堂太监——”
许义靖刻意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就是混着资历,十几年怎么也能升上去了。若是咱们家里有这么个关系,将来什么没有?”
许老太太半闭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她慢悠悠道:“既然你什么都想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你也到了不惑之龄,凡事的确该自己拿主意了。”
许义靖脸上立即就红光满面了,他冲着许老太太作了个揖,笑眯眯道:“多谢母亲。”
“不过——”许老太太话音一转,道:“这个时候叫她进门也太难看了些,孟氏是正月初四死的,好歹也得过了三七……”她思忖片刻,道:“这样,过了二月二上门,正好也收拾收拾屋子,给她腾开地方。”
许义靖笑道:“一切都由母亲安排。”
“嗯。”许老太太点点头,道:“你去吧,外头的事儿就是你自己张罗了。”
许义靖高视阔步的离开,许老太太脸上立即布满了阴云。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许老太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万妈妈悄无声息的出现,站在许老太太身边,道:“许是为了权势?那顾氏的哥哥也算是个能人了,若是真当了——”
许老太太回头看她一眼,万妈妈住嘴了。
“若是为了权势,一开始就该说顾太监的事儿了,可你看看他是怎么说的?他分明就是被顾氏迷了心窍。”
“孟氏这是引狼入室啊……”许老太太重重的叹气。
“我记得当年……顾氏背着牌位来找她哥哥的时候还不过十三四岁,孟氏路上撞见了觉得她可怜就把她领了回来,那时候瘦瘦小小的,怎么就叫他惦记到现在了?”
万妈妈给许老太太换了热水,又扶着老太太坐下,道:“顾氏年纪也不轻了,她怎么也得有二十七八了,二老爷喜欢不了多久了。”
许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不喜欢?她哥哥是司礼监太监,难道还能再——”
许老太太不说话了,万妈妈吓得低下了头。
半晌许老太太叹气道:“只盼着我能多活两年,至少等志哥儿还有成哥儿两个长大能自立门户才是,否则这个家非得叫他折腾散了不行。”
许元姝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屋里的东西,带着玉珠去了许修志屋里。
许修志屋里两个丫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看见许元姝进来都起来迎接,只是经过上次能碗稀得能照见人脸的粥,许元姝再也不敢相信她们了。
她事后也曾想过,父亲威胁或者收买这两个丫鬟多半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