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为了渡你,芸芸众生都可摆布,可曾问过你愿不愿?”
这补天,本就是一个笑话。
老君道:“你胸中戾气愤懑太多,非是修道之人该有的。”
“若要一棵树结好果子,便要时时修剪、灌溉,”雍和站起身,负手望向高天,“人对树如此,天道待人亦是如此。”
他并不是想不透,只是见不得绛珠落泪。那丰山中的鸟兽何其无辜?
雍和决意不肯成佛,老君便不再劝,只闲暇时常往花果山坐坐。后来迷上锻造法宝兵器,开了炉便不知要炼多少年月,便渐渐去的少了。
直到绛珠满身是血的站在兜率宫外。
“他死了。”她手中紧攥舍利子,跪在老君身前。
原来他还是成了佛。老君接过那舍利子,望着绛珠头上翻滚的劫云,闭了闭眼睛。
“即使劫雷已至,你也不愿意成圣吗?”
绛珠泪承双睫,“吾愿终生为一薄命草木,换雍和再入轮回。”
大禹治水,将世上所有恶水引入归墟,花果山便镇在其上。
东皇建造天庭,群妖争斗厮杀,归墟里的魔物伺机而出,居住在花果山上的雍和、绛珠便首当其冲。
他们鏖战数月,便渐渐力有不逮。
“天予不取,还能硬塞?”
雍和嘴角带血,摸摸绛珠腹部血洞,解开了身上的禁制。
他望向绛珠的眼中满是迷离,声音细小吹散空中:
“这佛,老子成还不行吗……”
东海之上梵音渺渺,雍和头顶劫云,周身笼罩在金色佛光之内,纵身跳入归墟。
劫雷追随而至,劈在海中嘶嘶炸响。东海中的龙子龙孙多有死伤,老龙咒骂数日不绝,嘱咐往后子孙再不可与猢狲斗气。
他只当那花果山的猢狲寻了法子来治他,却不知雍和意在东海之下的归墟。
这劫雷一直劈了九九八十一日,龙族无奈离水依附天庭,提起花果山便心有余悸。
劫雷终于降完,归墟重回死寂,偶有苟活的魔物也不得不陷入沉睡,保全一条残命。
“这胡佛果然大慈大悲,不惜以自身平定祸乱。”
“可惜了这样好的跟脚,眼看已成了佛……”
看客如何议论无人在意,那东海破水跳出一颗珠子,飞入绛珠神府。
绛珠在雷声中醒转,身上的伤已愈合,心口却如斧劈。
“花果山果然好福地,才飞升了一个胡佛,连那仙子也要渡劫了!”
“这劫雷不知又要劈几日,吾等还是退避了吧。”
绛珠茫然四顾,踉跄着将花果山绕一遍,却不见那熟悉身影。
“雍和……”
神府隐隐有阵嗡鸣,仿佛是他在悄声应和。绛珠仰脸瞧上空越聚越密的雷云,惨然一笑。
她本就是七窍玲珑的人,还有什么不懂呢?纤纤五指弓成爪状,素手探入丹田,紧攥住那颗不属于自己的舍利子。
血污了裙衫,也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妖魔的。耳边雷声隆隆,绛珠恍若未闻,沿着花果山一路蹒跚往离恨天攀登。
花果山是天柱地根,只要爬到山顶,便可以抵达上天,可以见到老君……
老君在兜率宫中卜算三日,算到雍和生机虽断,同绛珠的姻缘却未绝。
“天清地浊,天将再升,地将再陷。”
老君定定望向绛珠,“花果山有一块仙石,暗合周天政历、九宫八卦之数。待山不再撑天之日,便是雍和投胎之时。”
绛珠强撑的心气一散,软软跌坐在地,“那就好,那就好……”
老君将她扶起,不忍望进那双含露眼眸,“他的生机全系于你二人姻缘牵连,若要如愿转世,还需你挺过雷劫。”
绛珠修为尚不足飞升,这劫雷是因那胡佛舍利子之故。
但雍和要转世,便不能损伤舍利子,这劫,需得绛珠自己去扛。
绛珠脸上满是血污,她咬牙站起身,最后凝望一眼老君掌中舍利子,昂然往下界跳去。
她绝不能死。
东海之畔,花果山连降两遭雷劫,天柱地根无惧损毁,汪洋大海却被电射的沸腾了。
“猢狲!猢狲不可为邻!”
海水沸腾,不知蕴养多少年才能再复生机。老龙气急败坏,不顾体面的破口大骂。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绛珠和那猢狲是一家子!
天升地陷,斗转星移,世上不知过去多少年月。
东皇最终作古,天庭由玉帝与西王母共治,三界各有秩序,一派清平盛景。
这一日三十三天兜率宫宫门大开,绣鸾起舞、彩凤清鸣,闭关万载的老君骑着青牛下界,也无人知他去了哪里。
花果山草木葳蕤,欣欣向荣,飞禽走兽各安其命,实乃世上最清净祥和之地。
青牛伏在山下吃草,老君独自上了山。
那山顶正中一块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圆二丈四尺五寸,上有九窍八孔,灵气逼人。
满山仙草灵芝,独这石旁光秃一片,唯一株弱草迎风招摇,妩媚可爱。
灵山黑莲华光乍现,大雄宝殿中的伪佛喷出一蓬鲜血,抬眼见殿门口赫然站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