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珠子又捞回衣内。
他怀中已有十五颗舍利子。
舍利子乃上古佛涅槃圆寂后遗留下来的圣物,其中蕴涵的无上功德与妙法,谁也不能估量。
自五庄观借走镇元子的天地宝鉴,师兄弟几人这些时日的奔波忙碌,全是为了寻找这些舍利子。
这十五颗中,双塔山、隐雾山各一颗,斗牛宫、五庄观、万佛塔各三颗,另有四颗便藏在这花果山水帘洞中。
水帘洞中清清静静别无旁人,悟空却忽然道:“等燃灯那颗到手,你预备怎么做?”
“让师父护佑佛祖转世。”他自问自答。
“有了这些舍利子,何苦还有去冒险救世?在这花果山做一方霸主,岂不比为如来卖命快活!”
悟空眼中神采忽明忽暗,火眼金睛里一个狷狂暴戾,一个平和中正。
平和的那个道:“这劫避无可避,不是应在如来身上,也会有玉帝。天命让老孙救,是因为俺老孙有本事,不是为谁卖命。”
暴虐那个冷笑:“你已救过一会,结果呢?你看看离恨天那片海!好容易如今团聚,你还要再让绛珠承受这份痛苦?”
水帘洞内蓦的一静,仿佛连喧嚷的瀑布也不再泼泻,只能听到心脏“噗通”跳动之声。
“这一次,吾绝不会死。”
这话掷地有声,那双眼睛忽地划过一道金光,再睁开时什么情绪也不见。
“来——”
那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老君亲手锤炼成的九转镔铁金箍棒飞入掌中,兀自嗡嗡颤鸣,现出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他身上的锦衣直裰化作锁子黄金甲,头上一顶凤翅紫金冠,脚蹬藕丝步云履,大红披风迎风招展,映衬着狂傲无情的面容,正是千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冥界翠云宫中,谛听翻一个身,伏在地藏王菩萨的膝上。
地藏王菩萨摸摸它额发,轻柔发问:“如何?”
谛听打一个响鼻,闷声道:“燃灯古佛圆寂。”
菩萨露出一点悲悯,合掌念声佛号。
谛听蹭蹭他的膝盖,嗫嚅道:“心猿……心猿……”
“不消说。”菩萨拿起经筒,“他已正了心意,些许私心无伤大雅。”
大劫在即,悟空肯挽救六界生灵已是万幸,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错处。蝼蚁尚且贪生,何必苛责?
谛听默然点头,忽又道:“灌愁海绛珠娘娘下凡去了。”
她如今的法力可不剩多少了。
地藏王菩萨轻轻一笑,“她素来心善,肯勉力护持凡间百姓,也是一件大功德。”
只是螳臂当车,结果未必如她所愿。菩萨叹一声,经筒轮转间,有道华光飞往人间。
“菩萨为何要助她?”谛听躁动地踢踏两下蹄子。劫数早就定下了,若是这时沾染上了因果,哪是好玩的!
地藏王菩萨合目而笑,“因为我佛慈悲。”
绛珠停在京城上空,远远瞧一眼荣国府,抬臂捏出一个繁复手诀。
“绛珠妹子!”
钟情大士匆匆追来,见自西方缓缓漫来一股浓重的黑煞之气,不由把她一拉。
“生死皆是命,你又何苦插手?”
绛珠满头的青丝粗粗挽了个髻,秀逸姝丽的面容带着三分病弱气,纤纤身量俏立云端,有些摇摇欲坠之感。钟情大士看在眼中,阻止的信念就越发强烈。
绛珠冁然一笑,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莫名染上一点羞怯风情,“我想帮他。”
若她说些冠冕堂皇的济世慈悲之言,钟情大士还有一箩筐的话驳她,譬如生死轮转,大不了让那些人再投胎一次。
但绛珠这样简单直白的心意,却教她哑口无言。
她只是赤瑕宫里一朵菩提花,虚虚活了三百年,偶然和绛珠仙子投了脾性,不知不觉做了多年的好友。
从前的绛珠是什么样的,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他……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绛珠眼波流转,认真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嘴上说着话,手上却不停歇。柔荑掐出几个金印,把四方渐渐拢在一个光网中。
白皙的额头沁出薄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盈盈秋水中泛着快活的涟漪。
“他那时是个小沙弥,只说要成佛,却又不好好念经参禅。”
“那时世上的神佛还没有这样多,老君也不像现在这么地位崇高,他终日炼丹无聊,正巧天柱断了,便化名女娲氏炼石补天。”
“补天那样的大事,哪是一个人能做成的。我不过多吃了他一粒丹,就要为他起锅添柴,每日灰头土脸……”
钟情大士一挥拂尘,脚踏九宫,助她一臂之力,口里问:“那他呢?”
“不知他是欠了老君什么人情,也帮着采集五色石子,又去各处担水砍柴,忙得不亦乐乎。”
绛珠眼见人间全数被笼罩住,把腕上手镯朝空中一抛,以它为阵眼,将整个人界掩藏。
轻轻喘一口气,绛珠抬手擦去脸上虚汗,笑道:“补天之后,老君就成了圣人,我与他皆分得些许功德,也算没有白忙一场。”
之后小沙弥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