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仰仗贾珍父子过活。贾琏看他素日为人还算过得去,便想牵线让他给尤氏做个养子。
贾蔷也正茫然失措,见贾琏夫妻肯扶持自己,断没有不允的道理。
贾母见一切安置妥当,很是把凤姐两人夸赞了一番,又赠了尤氏一笔银子,嘱咐她常常往府里来,千万不要生分了。
迎春探春两个也每日伴着惜春说话逗趣,唯恐她因此事自伤。
惜春年纪虽小,心胸却很阔大。她本就有佛性,很能断舍红尘牵绊。因悟空在她掌中结印,才略略有了凡心。
她见诸人待自己皆小心翼翼的,便笑道:“我自小养在这府里,和那边有什么关系呢?他好也于我无增益,他歹也和我无妨碍。”
迎春不料她竟说出这样的话,心底觉得有些薄情,又觉恰是应当。
她是温柔敦厚的秉性,便是父兄冷待也有一颗孺慕亲近的心,实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活法。
司棋看出姑娘心事,劝慰道:“人常说,女子嫁人如二次投胎。姑娘如今有了一门好亲事,从前的事便随它风流云散吧。”
迎春主仆私下闲话,探春那头也心绪难平。
迎春是不用操心前程了,惜春陡逢大变,往后还不知如何。而她呢?嫡母幽禁,亲母又见识浅薄,父亲一双眼只看宝玉和环儿,她所能指望的只有老太太。
探春想定了心事,便常常往上房伺候尽孝。
西天之上,佛祖正与诸佛讲《大孔雀经》,忽而轻“咦”一声,闭目不再言语。
诸天佛陀不敢侵扰,看他神游天外,缓缓往离恨天而去。
离恨天乃三十三重天,是老君兜率宫的所在。佛祖却不往兜率宫去,只在那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周遭游曳。
这太虚幻境集人间相思情愁,由一众薄命花草司掌,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偏偏境中有一迷津,连着一片茫茫灌愁海。
这是极阴的所在,佛祖不愿贸然侵入,只得罢了。
观音菩萨见他睁眼,忙问:“师尊可是察觉到什么不妥?”
佛祖笑道:“仿佛有了什么变数,一时也不知好坏,且再看之。”
灌愁海黑水连天,海面却平静没有一丝波纹,仿佛一片死海。
那海深无光处,隐隐有个绿衣的女子游动,灵活如鲛人。
黛玉头上的发饰不知摇落到何处,一头乌蓬蓬的秀发散在水中,映衬着如玉的姝颜,曼丽凄迷仿佛海之化身。
她瞧着吐出的那串泡泡,伸手挨个戳破。梦中不知时光流逝,这海底又不见日月,黛玉潜在水里见识过各色的奇异鱼种,却始终找不到那追寻之物。
脖子上的珠子安静贴着肌肤,只有腕上手镯闪烁微光。黛玉静下心,放空了思绪,随着水波将自己荡来荡去。
灌愁海水深万顷,也不知荡了多久,黛玉扶着坚硬的礁石站直身子,举目望去,竟身处一片珊瑚丛中。
这珊瑚五光十色,绚丽迷眼。黛玉只见过已做成首饰的珊瑚,还是头一回见到珊瑚树原貌。
“凤姐姐一定很喜欢吧。”她笑着摇摇头,这样的参天大树,也不知价值几何。
黛玉脚踩着实地,借着珊瑚的亮光信步徐行。梦中不知疲累,也不知走了多久,遥遥见一座珠宫贝阙,在这黑水中散发华光。
莫不是海中龙宫?黛玉心生好奇,迈步朝那宫阙走去。
那宫门上也没有匾额,四处更无守卫,黛玉自己推开了门,才发觉竟是一座空置的宫苑。
心中莫名有些熟悉之感,黛玉径直朝那主殿抬步,入目所见器具、摆设竟无一不觉亲切。
主殿并不富丽,一应桌椅用具全是石木,既不贴金也不包银,一派天然素质。黛玉在那主位坐下,抬手取出画缸中的卷轴。
画轴在石桌上缓缓铺开,黛玉看着绢上所画高山,脑中豁然一清。
纤柔素手抚在丹崖峭壁之上,一一摸过山石、芝兰、彩凤、麒麟,最终停在山顶高大巨石之上。
鸿蒙初开,东海之畔花果山,天生仙石峭立顶端,柔弱朱草依偎陪伴……
黛玉脑中闪现种种过往,心上萦绕一段亘古不绝的悲愁欢喜。
“小石头。”
一滴泪落在绢上,黛玉却扑哧一笑,“哪有水不溶于海的。”
这一笑岔开悲意,黛玉脱下腕上手镯,闭目盘坐抱元守一。
静止的灌愁海海面忽而起了滔天波浪,冤死在水中的老龙啧啧一声,在水里兴起更猛烈的巨浪。
这声势过于浩大,搅扰得太虚幻境里也不安宁。
“老君炸炉了?”引愁金女花容惨白,衣襟散乱,扶着柱子勉强稳住身形。
钟情大士轻甩拂尘定住脚,“仿佛是灌愁海起浪,我去瞧瞧。”
她是最淡薄无欲的性子,少见这样好奇热心。几人面面相觑,猜测道:“莫不是今日绛珠仙子归位?”
痴梦仙姑一拍腿,“绛珠妹子可不就是警幻在灌愁海畔捡到的!”
她们起了兴致,匆匆收拢衣衫,抚顺鬓上乱发,一齐往灌愁海奔去。
钟情大士先到一步,望着清透海面映照的绚丽霞光,怔怔出神。
这样清凌凌的海水,当真是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