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识疾苦的,这样红口白牙地打趣人家穷苦人,未免刻薄。”
姊妹们不料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忙拿帕子掩了口,再不笑了。
“咱们自小长在这府里,出门也少,倒真没见识过农人耕耘之景。”
迎春想一想,只想起白乐天“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之句。
湘云倒是跟着叔父外任过,但她是女眷,除了沿途偷偷揭个帘子,多一点也没有了。
探春便道:“咱们这些人里头,只有宝玉能去外头。若是想知道,只管找他来说吧。”
这民间的疾苦,公侯家的小姐哪里能知道。悟空听问,便把西行路上所见糅合此朝民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听他说到卖儿卖女,惜春便问入画,“你可也是这样来的?”
“姑娘想岔了,我是府里的世奴。”
入画想一想,说了几个不近身的杂役小丫鬟,“她们倒是外头来的。仿佛是遇到荒年,卖到了牙行里,教得规矩了才能往咱们这送选。”
这里头就是凤姐管控挑拣的了。
姑娘们每月二两月俸尚觉不凑手,刘姥姥一家五口一年的花用才二十两,贵的极贵、贱的极贱,当真天壤之别。
第二日刘姥姥再见这些王孙小姐,便觉出她们比昨日更敬重自己一些,虽还是一样说笑,到底意思不同。
她是心宽之人,也不深究这里头的缘由,还是一味在老太太跟前逗趣。
住到第三日,刘姥姥想着园也游了,饭也吃过几遭,惦记家里女儿女婿忙不过来,便说要家去。
凤姐思量着老太太也过了新鲜劲,再留反而不美,便也允了。她一面打发人带刘姥姥去辞别老太太,一面领着平儿给刘姥姥收拾东西。
平儿见她出了银子又张罗衣裳,便取笑道:“奶奶如今比那菩萨座下的散财童子,也不差什么了。”
凤姐盯着丰儿把那赶制的新衣裳包好,抬头擦擦汗,才叹道:“只给巧姐和荀哥儿积福吧。”
“奶奶真要体恤刘姥姥,便把那积福的添上奶奶自己,只说是‘母子三人’……”
平儿说着捂嘴笑一气,又接着道:“奴婢给奶奶立个状子,奶奶但凡多说两遍,刘姥姥那还有好处要得。”
凤姐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官司,把眼在她身上一觑,笑道:“那就重说一回,只当是给奶奶我母子三人积福报。”
贾琏揭帘进来,也不说话,只鼻端轻轻哼一声,坐在一旁拈葡萄吃。
丰儿打好包袱,见那些东西堆了半炕,问:“奶奶,可还有什么要装的?”
凤姐想着老太太应当也有东西赏下来,再多了该装不下,便罢了手。
贾琏见她们主仆自顾自忙乱,却没一个兜揽他,心里不忿,故意弄出些动静来。
凤姐见他一会儿咳嗽一会儿磕杯盏,不由把柳眉一竖,“我这里又没人拘着你,坐得不舒服,自往外头舒服的去处坐着。”
贾琏听她提起自己从前那些勾当,讪讪道:“哪有什么旁的去处……越发多心了。”
那头刘姥姥别过了贾母,又往凤姐这里告别。贾琏不愿见那乡下糟婆子,只拿眼风瞥一下平儿,起身往书房去。
凤姐把他那眉眼官司看个一清二楚,想起方才平儿那话,回首笑道:“却原来是应在他那里。”
平儿掩着嘴,扭身往外头去,“奶奶瞧好吧。”
刘姥姥在贾母那里果然得了许多东西,不料凤姐这处也有,喜滋滋受了,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儿。
凤姐吩咐了雇车送她祖孙回家,又问:“姥姥从老太太那来,都有些什么人?”
“几位国色天香的小姐都在,还有那位文曲下凡的宝二爷。”刘姥姥说着一笑,“我说个新鲜话给奶奶听,几位少爷小姐还问我老婆子乡中农事、每季收成。”
“他们是生在金银窝子里的,不知道这些,冒犯了姥姥。”
凤姐拉过板儿,递给他一盒文房四宝,“既读了书,便好生上进,往后得了功名,便不用再在土里刨食,也能好生孝顺姥姥。”
板儿应了,临出门又止不住回头望。平儿低声问他:“可是落了什么?”
板儿垂着头不说话,只用手抠着盒子上的金漆。
刘姥姥节俭一辈子,看不惯他糟蹋好东西,忙把盒子夺过来,一手把人拉住往外走:“不要耽误了奶奶时辰,咱们早些家去,也能帮你爹娘做活。”
板儿被她拉的一踉跄,只能快步出去了。
潇湘馆里数竿翠竹,又有溪水潺潺之声,而今天热,黛玉不爱出门,姊妹们就都在她这里说话。
见巧姐儿抱着佛手在一旁玩,探春便笑道:“板儿眼巴巴要了去,却还是落在咱们巧姐儿手里。”
那佛手原是探春秋爽斋里的,老太太带着刘姥姥游园,板儿瞧上了,探春便给他拿去玩。
“咱们巧姐儿的名字还是刘姥姥取的呢。”迎春笑一声,“姥姥是高寿的人,咱们巧姐儿往后也定当平平安安的。”
黛玉和惜春凑在一处论画,说定了要用的各色颜料、画笔,又张罗着裁纸,忙得一头汗。
悟空叹一声,劝道:“总要慢慢画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