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家地里出的。”
平儿低头一看,果真个个水灵青翠,品相比着厨房里采买来的分毫不差,忙道:“姥姥这也太客气了,竟驮了这样多来。”
刘姥姥缩缩手,忍着没张口。
还是板儿道:“姥姥每年都送,只是周大娘不在,看门的不给咱们进去。”
平儿一怔,才记起这个“周大娘”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自琏二奶奶和几位太太发魔怔,这个周瑞家的已没了三四年……
“我们奶奶还常念叨姥姥。周大娘开恩放出去了,姥姥下回再来,只管报我的名字。”
凤姐如今一味要做好事,这个刘姥姥也是知道感恩的人,平儿便做主领了两人进去。
凤姐果然高兴,忙拉着她叙话,又叫平儿上果子给板儿吃。
板儿如今也在村里私塾念书,跟头一回那鼻涕直流的小泥蛋比起来,倒清秀不少。
凤姐逗他说了两句,见他对答起来似模似样的,便笑道:“果然还是要读书,将来板儿考中做了官,姥姥家就又是另一番气象了。”
刘姥姥笑得合不拢嘴,“奶奶是贵人,得奶奶这一句话,他就是考不中,也和村里那些小子不一样了。”
她们说得热闹,大姐儿午睡起来,听说母亲来了客人,忙换了衣裳出来见客。
“这是……”
刘姥姥见个金贵小女孩进来,对着凤姐叫妈,又呼自己作姥姥,忙道:“哎呀,这是公府里的千金小姐,我这乡下婆子可不敢当这一句。”
“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
凤姐揽过女儿来给她瞧,刘姥姥从没见过这样灵秀可爱的小姑娘,喜得什么似的,嘴里不停念佛。
她是乡下老婆子,说出的夸奖粗俗直白,却正合凤姐心意。
她见刘姥姥这样喜欢大姐儿,忽的心底一动。女儿的名字,说不得就应在了刘姥姥身上。
想定了主意,凤姐也不啰嗦,直接就道:“她长到这么大,还不曾有个正经名字。姥姥看着我这女儿好,你老是长寿有福的人,不若赐个字给她。”
刘姥姥一听就要推辞。
她在乡下也算个有名望的老婆子,东家嫁女、西家娶妇,总能请她去吃一杯酒。但放到贵人面前却不经看,又没读过诗书,取个花儿、妮儿的名字,岂不招了二奶奶不悦?
但凤姐眼神恳切,又不像是戏弄她的样子,刘姥姥话到嘴边一转,问道:“不知大姑娘生在什么时候,可有什么忌讳的?”
大姐儿生在乞巧节,也是凤姐的一个忌讳。她说给刘姥姥知道,又叹一口气,“就因生在这时节,她打小就三灾八难不停歇。我和他父亲多年就她一个,生怕她有个好歹,跟着操碎了心。”
刘姥姥虽粗俗,但大俗却反能成大雅,她当即道:“那就叫巧姐儿。”
凤姐果然说话算数,立刻传令下去,往后全改口叫巧姐儿。
她如今儿女成双,万事不求,一心搭桥铺路广结善缘,当即要把刘姥姥引给老太太。
老太太见她偌大年纪,说话也诙谐,果然很是喜欢。
刘姥姥有心俯就,也不介意扮丑逗趣,姑娘们在一旁瞧着,全笑得直打跌。
黛玉先前见过封夫人落魄穷苦的模样,如今再看刘姥姥,就有些笑中带泪的意味。
和这些真正的疾苦相较,女儿们闺阁里的一点忧思牢骚,便不算什么了。
悟空瞧她若有所悟,道心悄然种下,不由欣喜。再看刘姥姥时,便又多了一分好感,抬手给那刘板儿添上一点福泽。
刘姥姥自己是长寿心宽之人,于她已加无可加,福荫在外孙身上也算合宜。况且这个刘板儿,还和凤姐家的小丫头有段姻缘。
国丧里不能饮酒,悄悄开个小宴却也使得。老太太吩咐了厨房好生收拾一桌菜出来,捡着刘姥姥带来的果蔬,把那能用上的都用上,也让她尝尝富贵人家的菜色。
刘姥姥不曾吃过这样的金颗玉粒,每一口都嚼到无味才咽下去,深觉今日是个大造化。
老太太还未尽兴,又令已清茶代酒,行起酒令。刘姥姥粗鄙,倒也是个趣人,惹起许多笑话,逗得满堂主子奴婢合不拢嘴地哄笑。
“老亲家,你今日奔波,又与我们说了这一通话,想是累了?”贾母携着刘姥姥的手,笑道:“咱们府里旁的没有,屋舍还有几件,望你不要嫌弃,略在咱们府里住上两日。”
这时节家里倒不大忙,刘姥姥见贾母真心挽留,也有心见识一番,自然没有不肯的。
凤姐便精心安排了房舍,又打点一应用具、衣衫,亲自领她祖孙两人去看。
刘姥姥初回见凤姐时,只觉是威风凌厉更多,这回再见,却更有三分慈悲良善。也不知是上回匆匆相见,未窥全貌,还是这奶奶得了什么点拨。
刘姥姥带着板儿安置了,姑娘们却聚在一处说话,提起她来,都要揉肠子。
“你一向是最伶俐刁钻的,总想着你该有妙句来说她,怎么反一直不张口?”湘云一拉黛玉袖子,笑得腮帮子发酸。
“你若问,我这里也有,”黛玉低头搅帕子,“譬如她说‘吃个母猪不抬头’呢,只唤个‘母蝗虫’又如何?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