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脏一下吊到了嗓子眼,心跳不知不觉中乱了节奏,只是常年在天族养尊处优的生活,令他下意识收敛住了仓皇的心思,不露声色地想着应对的方法。
不论裴名所说真假,他都不能自乱阵脚。
这关乎裴渊能不能继位天帝之位,更关乎他们天族的声名,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他小心再小心。
天君垂着眼,堵在喉间的气息,轻轻呼了出去:“倘若宋家能有幸存之人,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这像是感叹命运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裴名言辞中的刁难,仿佛裴名口中的犀利之词,只是死到临头的死鸭子嘴硬罢了。
然而裴名却并不在意天君如何说,他一手拥紧了怀中的女子,另一手在玉简上轻点了两下,不知低头说了句什么。
天君离他太远,只用余光扫到了他的动作,却不知他到底在低语什么。
心虚之情,令天君越发慌张,他不敢表露出分毫,生怕跟在身旁的数万天兵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当年他并没有亲自前去宋家,虽相信属下,却也是眼未见,心也不踏实。
他怕再耽搁下去,裴名真叫出个什么‘幸存者’来,便趁着裴名沉默之际,朝着鬼皇微微颔首,俯身一拱手:“此人诡计多端,满口胡言,劫走吾儿不说,晚辈听闻他还盗取了您的法器修魂塔……”
他稍一停顿,继续道:“天帝震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晚辈便先将他交于您处置。若您还未想出惩治他之策,晚辈便先将他押送于天族,随时恭候您来天族。”
天君将自己位置放的极低,他知晓这鬼皇是个不好惹的,连天帝都要让鬼皇几分,他就算急着处置了裴名,也要先过了鬼皇这关才是。
一句一个晚辈,已是给足了鬼皇面子,他不信只有天族忌惮鬼皇,而鬼皇却一点都不忌惮天族。
倘若鬼皇若是不领情,他为了顾忌天族声名,便要动强,从鬼皇手底下抢人了。
不论如何,天君必要保住天族与裴渊的声名,不能让此事的真相暴露于众。
一直神色懒散着倚靠在渔舟旁的鬼皇,听到天君满是诚恳的话语,手中不停盘着的核桃,总算是停顿了一刻。
他挑起眉梢,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点墨似的眸光,悠悠落在了天君面上。
即便两人离得远,天君看不清楚鬼皇的面容,却也能感受到鬼皇视线中,那极具威慑的压迫感。
只是对视一瞬,天君已是心虚至极的移开了眼,他面上的谦和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有些愤慨。
鬼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为天帝之子,对鬼皇说话的态度已是卑躬屈膝,可鬼皇却像是没听懂其中的含义似的,明明看出他急着处置裴名,仍一幅慢吞吞毫不在意的模样。
难不成,鬼皇相信了裴名的话,想借着裴名之手,让天族声名俱毁?
天君越想越恼怒,只觉得鬼皇不知好歹,他眸中染上怒色,也不再等鬼皇的回答,朝着身后的天族大将挥手道:“看来鬼皇还未想好如何处置他,那便先将他带走,关押至天族,等候天帝与鬼皇事后发落。”
他嘴上说的好听,美名其曰为‘关押’,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裴名一旦被押到天族,必定会第一时间被天君灭口。
天族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祸害遗留在世,做一颗随时会炸开的定时炸弹。
天族大将按照天君的吩咐,朝着裴名的方向走去,因着裴名杀伤力极大,谨慎起见,数名仙君陪同前往,手中拿着捆仙绳等法器,务求一击将裴名制服。
他们近百人,犹如天罗地网般,密密朝着裴名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鬼皇似乎看出了天君的恼羞成怒,面上没有表情,对此也视若无睹,并不在意他们会如何了裴名,仿佛只是个旁观者。
本还有些忌惮鬼皇的天君,时时刻刻关注着鬼皇的神态,见他神色未有异常,也没有派人上前阻拦,高高悬起的心总算稍稍放了回去。
宋鼎鼎瞧着两方向是达成合作般的阵仗,心中慌忙不已,却又帮不了裴名分毫。
她不知是否该相信裴名的话,虽然她从来未提起过宋家被灭门之事,此事却是阻在她与裴名之间的一根刺。
即便宋家夫妇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即便裴名并不知情宋家夫妇为他逃跑付出了什么代价,可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那根刺却是实实在在的埋在了心底,不能被触碰,不能被提起。
她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裴名服用情蛊之事,也没有顾朝雨赴死,待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总有一天会无形中触碰到这根刺。
那不光是原主的父母,也是曾经给过她温暖,在迷茫中给她指了一道明路,又曾毫无保留的将医术传授给她的人。
她和裴名之间有太多诉说不清的牵绊与误会,而这些误会一点点将她瓦解击败,令她溃不成军,只想逃避。
宋鼎鼎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仍然还是会下意识地从心底相信裴名说出来的话。
就仿佛,即便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他的话,她也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可这份信任,在裴名几次三番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