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皇笑意不达眼底,一句不提修魂塔之事,面上带着些不以为意,隐约让人察觉出清冷,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跟老友叙旧般。
裴名并不犹豫:“你亦有妻,情之一字,何须多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直言便是。”
他没有起伏的声线,让鬼皇唇角笑意越发浓郁:“孤要的代价,只怕你付不起。”
见两人目无旁人的交流着,立于山间等待已久的天君,再也耐不住性子,打断了两人:“孽障!速速将裴渊交出来,尚能给你留个全尸!”
这带着威胁与挑衅的话语,也没能让裴名多看天君一眼,天君脸色不大好,但碍于鬼皇在此地,也不好直接率兵冲上去将裴名如何。
毕竟,裴名还盗走了鬼皇的修魂塔,依着鬼皇睚眦必报的性子,裴名最后必定讨不了什么好便是了。
天君早已给裴渊佩戴了护心玉,倘若裴渊丧命,他便会有所感应。
而如今,那护心玉的灵力虽然羸弱,却依旧存在,这便说明裴渊并无大碍。
既然无碍,裴名在鬼皇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又何必非要亲自下场,与裴名拼个鱼死网破。
即便不愿承认,裴名也与他有血缘关系,若是裴名能死在鬼皇手里,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往后裴名的身世就算真的公之于众,他也有说辞能为自己开脱。
说不准,他还能将这灭口,推脱成大义灭亲,再为自己赢得些口碑赞赏。
这般想着,天君的脸色渐渐缓和,挥手按捺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天族大将,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不再急着提起解救裴渊之事,只是与身旁的天族将军耳语两句,让将军趁裴名不备,先想法子潜入神仙府试探一番,找一找裴渊所在。
待安排完裴渊的事情,天君眯起眼睛,冷冽的视线落在了裴名身上,嘴角似是不屑的勾起:“孽障,你不光掠走吾儿裴渊,还行那鸡鸣狗盗之事,将鬼皇法器盗走……”
他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话锋一转:“你曾将医修大族宋家灭门,天族念你灭魔有功,功过相抵,才未与你计较。谁料你死性不改,如今亦是冥顽不化,这条条桩桩皆是滔天大罪,你可认罪?!”
天君知鬼皇并不在意天族之事,便是裴名将裴渊杀了,鬼皇也不会助天族剿灭裴名一党。
索性,他便来一出火上浇油,将矛头对准了裴名偷盗修魂塔之事,借此激化裴名与鬼皇两人之间的矛盾。
而重提宋家灭门之事,只是为了顺带提起魔域被裴名一人血洗,提醒鬼皇,若是今日不除裴名,往后裴名定成祸害。
往日裴名能屠戮魔域,今日以后,待裴名养足精气神,就能拿鬼界开刀雪恨。
天君极少与鬼皇接触,虽然也摸不准鬼皇的性子,但他相信鬼皇是个聪明人,他话中的含义,鬼皇定是能听得出来。
他嘴角弧度上扬,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然而鬼皇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变了脸色。
鬼皇恍若未闻,面上表情纹丝不动,掌心中仍稳稳当当的盘着透亮的玉核桃,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停顿一瞬。
他像是在思量着裴名的话,眸光从上至下缓缓移动,漆黑的眼眸,最终轻轻落在了裴名臂弯中紧拥着的女子。
他一眼便瞧了出来,这具躯壳的原主人,已经离开了身体许久。
也就是说,裴名想要救回的女子,并非是躯壳的原主人,而是另一缕本不属于这躯壳的魂魄。
思及至此,鬼皇挑起眉梢,慢里斯条地侧过眼眸,看向了立于裴名身侧的那抹清魂。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凌厉,让人不容忽视,即便宋鼎鼎心思都在裴名身上,也察觉到了被注视的感觉。
她下意识抬起头,便与他视线相交,许是没有心理准备,她眸中的错愕与迷惘,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不等宋鼎鼎做出什么反应,鬼皇已经速度极快的收回了视线。
这短暂的目光相对,甚至让宋鼎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她看向鬼皇的方向,忍不住皱起了眉。
倘若说,他能看到她,倒也不算奇怪。毕竟是掌管生死的鬼皇,能看到阴魂很正常,只是她看不懂他的心思,更猜不透他想对裴名做什么。
从裴渊和白洲的话中可以判断出,他们对于鬼皇极为忌惮,裴名盗走修魂塔的事情,已是惹得鬼皇大发雷霆,才会亲自露面前来围堵裴名。
可裴名与鬼皇两人对话之间,鬼皇从始至今也未曾提起过修魂塔一句,甚至就连天君的刻意挑拨,鬼皇也像是没听到似的,直接选择了忽视。
这让宋鼎鼎捉摸不透鬼皇在想什么,人在面对未知的事情时,总是难免恐惧慌乱,她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但凡她在面对裴名时,冷静一些,就不会因为急着逃避现实,上了裴渊的当,害得他陷入如今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
此时再去自责为时已晚,而她面对现在的困境,却也只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裴名任人鱼肉。
无力感令她有些眩晕,苍白的唇,被她齿尖狠狠咬住,越发越用力。
宋鼎鼎恍然间,想起了鬼皇那一眼对视。她垂下的手臂轻颤着,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