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判断出他没有敌意后,将剑放在一旁,转过身去,将衣裳穿好,动作自然地拿起一件外套盖在肩上,背对着靳十四,冷淡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位客人,你弄脏我的地板了。”
靳十四眼中笑意渐渐消逝,他静静地看着阮轻的背影,片刻后说:“你就是她,是不是?”
阮轻阖上眼,心里想着,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是在刚才,她看到阮千钧的人头时表露出的神情?还是之前在石庙里,被他察觉出了端倪?
她心跳如鼓响,扑腾扑腾地敲着。
他刚才那句话……是不是间接承认了之前屠村的人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她报仇?帮她泄愤?
他那样薄情寡义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把她看的这么重要?
这太可笑了。
靳十四是什么人?
他应该淡然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然后继续当一名刺客,受雇于人,去杀那些鼎之轻重的大人物。
而不是一个人守在荒村里,埋汰才华与剑技,等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他甚至应该高兴,阮轻死后,欠她的救命之恩,不用再还了。
或许他杀阮家人,杀千牛村的人,就是为了偿还当年他欠她的恩情。
那年靳十四受了重伤,被人追杀,逃到了阮轻家门口,倒在她家院子里。
一墙之隔,正是靳十四住的地方。
海神大人的守卫追过来,问起阮轻:“小孩,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人?”
阮轻当时十四岁,看着像个小孩,正抱着衣服要去洗,指了指一处屋檐说:“他往那边去了。”
屋檐下面,正掉落了阮千钧早上摔碎的瓦片。
守卫们不疑有他,踩着屋檐,继续去追刺客。
那次,阮轻拿出家里最好的金疮药给靳十四治伤,靳十四却差点杀了她灭口。
后来他伤好了,在她洗衣服的地方等她,告诉她:“你救了我一命,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
阮轻当时就被他的想法震惊了。
靳十四以为她嫌这报答不够,接着说:“若是你养父母和你弟弟之流,我可以将他们一并杀了,算作一人。”
阮轻难以置信地看着靳十四,怔怔说:“所以……我救你一命,你要屠我全家?”
靳十四挑眉看她,说道:“你养父打你,养母骂你,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一个利用品,我杀了他们又如何?”
阮轻看着他,想了又想,鼓起勇气说:“你教我练剑怎么样?若非要报答的话,你教我练剑就够了。”
靳十四没有同意,如今想起来,阮轻大多数时候提出的请求他都没同意过。
那年他在临安不辞而别,阮轻在客栈里瞪着他,每天醒过来都要去楼下问,问靳十四回来了没有。
后来房钱用光了,她就在客栈里打杂,偶尔还是会想起靳十四,想着他或许会回来看她。
再然后,她便忘了。
如今再看到他,看着他费尽心思为她做这一切,阮轻只觉得无动于衷。
她背对着靳十四,保持着冷静,一字一字说:“这位客人,我想你应该弄错了什么事,或者认错了人,你若再不离开这里,休怪我不客气了。”
靳十四注视着她,眼眶隐约泛红,他上前提起阮千钧的人头,声音嘶哑,朝她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阮轻不说话,突然间怒气上涌,抄起剑转过身,反手朝他劈了过去——
剑鞘滑出,剑刃离靳十四不过半寸,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静静地看着阮轻。
那双平静无波的琉璃美目里,竟漾出了一丝笑意。
阮轻的剑在他额前停下,厌恶地皱了下眉,收剑归鞘,以剑鞘撞了下靳十四的胸口,碰到了他胸前的伤。
靳十四眉头一沉,显然是痛到了。
“滚,”阮轻丢下剑说,“我不想再看到你。”
靳十四看着她,露出伤感的笑。
片刻后,他放下阮轻的面具,带着阮千钧的人头离开。
血腥味弥漫在屋子里,弄得阮轻很烦躁,低声骂了一句。
此后一连多日,阮轻带着那颗紫珍珠,继续追查红衣女。
阮轻发现她平日里很少出门,那日给陆萱萱取了蛊虫后,便一直闷在屋里,独自研制丹药。
不久,姬夜从东海回来,神情有些沮丧,“已经出动整个东海的虾兵蟹将了,几乎将东海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双双。”
阮轻反而宽慰她:“别担心,若她还活着,我们总有见面的时候。”
姬夜离开了几天,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正烦恼着,精灵挺着肚子飞过来,说道:“你跑一趟东海,该不会什么都没带吧?”
姬夜拿出一捧珍珠、一捧金子,以及数不清的闪闪发光的硕大宝石,依次放在桌上,登时把阮轻和精灵惊住了,两人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多宝物!”阮轻惊呆了,“姬夜,你家怎么可以这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