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泽丝毫不惧陆嘉尘,摇摇头说:“我看未必。”
陆嘉尘气了许久,重新坐下来,皱眉看着夏侯泽,长吁短叹,片刻后说:“他为什么这么想死?”
“在他心里,害死三小姐人是他,”夏侯泽轻轻地说,“三小姐死了,他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阮轻是自杀!”陆萱萱突然说,“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是他害死了阮轻?!”
陆嘉尘睨了她一眼,陆萱萱立刻噤声。
屋内众人皆沉默不语,究竟是谁害死了阮轻?他们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至少,陆嘉尘不会将责任怪到自己身上。
他去过东海,听人转述了那番情景,和天下人一样,他以为阮轻是为天下死。
是孤身赴死,葬身东海,与万千魔族同归于尽。
但即便这样,陆宴之也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他将阮轻送到东海,如果不是他研制出了镇海符,如果不是他十年前做出那种傻事……阮轻怎么可能想去送死?
他正思索着夏侯泽话,陆萱萱突然说:“我听娘说,她在找人研制吃了能令人忘却所有痛苦药,只要把药给宴之哥哥服下,他就不会再惦记她了!”
陆嘉尘摇摇头,不置可否。片刻后,他起身走到陆宴之床前,掀开床帘,弯下身,伸手摸了下他脸,摸到那块蒙着眼睛、却早已经湿润黑布,叹了口气,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宴之……害死轻儿人,不是你。”
“是林淮风。”
“……”
“是林淮风害了她,害惨了她。”
“轻儿最后心愿,是想要你给她报仇……”陆嘉尘一字一字说,“是林淮风辜负了她,该死人是林淮风,不是你。”
“她还在等你给她报仇。”
“林淮风,还有那个……黑剑主人。”
“……”
陆萱萱看着陆嘉尘重复说着这段话,不禁问:“这样有用吗?”
没人搭理她。
夏侯泽紧紧皱着眉,倏然眉头松开。
陆宴之被铁镣拷住左手,无名指轻轻地动了下。
*
拿到赝品雪岚剑后,席月生和阮轻立刻动身,根据打探到消息,前去埋伏。等东海人一到,便想方设法掉换真正雪岚剑。
而他们交易地方,却是阮轻长大地方——甬都。
这一路上,师徒二人聊了很多,偶尔贫嘴,互相打趣,一如往日相处时光。只是谁都没再提起陆宴之事。
阮轻偶尔还是会想到他,听过席月生描述,她倒是好奇,甚至想去看一眼陆宴之受折磨样子。
她不确定,或许看到他受折磨,她会有那么一丝平衡感,会觉得快乐。
抑或是,对他产生一丝同情?
但很快,她将这种念头驱逐脑海,继续跟席月生商量雪岚剑,以及唐星遥事情。
“甬都其实是片很大区域,沿海六千户人家,都算是甬都百姓,”阮轻解释说,“但实际上村与村之间相互孤立,平日里基本没什么往来,一户村少则有两百户人家,多则上千户,而这次他们交易地方是在千牛村,那里我熟。”
席月生挑眉看她,温声说:“你不担心遇到故人么?”
阮轻浅浅一笑,摇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是唐晚,就算遇到我养父母,他们也认不出我,我又何必担心?”
席月生点头,“你能坦然面对就好。”
不像陆宴之,她甚至都不愿意去面对他。
两人在一户挂着“面”旗门口停下来,一人拉了条凳子坐下,半天不见有人出来招待他们。阮轻又起身去喊人,叫了四碗面,片刻后回到面桌前,拿起一双筷箸在桌上比划,接着说道:“目前来说,唯一问题就是,我们能不能混到村子里去?”
席月生认真听着。
阮轻淡然说:“当初,雪岚剑主为了潜入千牛村,伪装成一名祖籍在千牛村落榜秀才,蛰伏了两年,才让村子里人对他放下防备。”
席月生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神情。
阮轻点点头,自顾自倒了点茶说:“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假。”
席月生好奇道:“千牛村这种地方,竟值得雪岚剑主花费两年时间蛰伏?”
“对他们来说,两年弹指一过,”阮轻放下茶杯,淡淡说,“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村子里出嫁新娘们,一个个都哭那么凶,为什么新婚当夜,新娘子要先被送到‘海神大人’那里,第二天才被抬到新郎家,直到……我被送过去那晚。”
席月生微微错愕,怔怔地说:“初夜权?”
阮轻颔首。
就在这时,面店老板端着托盘,将四碗面放在桌上,笑吟吟说:“两位客官,轻慢用。”
席月生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这是何意?”
阮轻笑了下,将面碗推开,方桌四面一面一碗,爽快地说:“吃吧,别客气了。”
“……”
听得凳子被推开声音,筷笼里筷子动了下,仿佛有两双手各自伸过来,拿起筷子,捧起了碗。
席月生奇道:“又是你们?你们一直都在?”
空中传出一道声音,像还没断奶小男孩,嗦着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