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宫一处楼阁里,宋如意正在低头擦剑。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接近,她头也不抬,从剑身反光处看着对方影子,两片干枯唇启开,幽幽地问:“事情办妥了吗?”
“我师叔配药,自然是无话可说,”红衣女子大喇喇往榻上一坐,一条腿踩在木榻上,拿起旁边野萢往嘴里送,边吃边吐叶子,笑着说,“都脱了衣服扔一张床上了,要是这也能忍得住,那我可真是服气了。”
宋如意嘴角勾起,拿起剑,在灯火下看了看,道:“关他们几天,让蓬莱阁阁主亲自送血蛟过来。”
红衣女道:“信已经送过去了,想必老阁主现在正一头雾水呢。”
“看他怎么回,倘若不识好歹,明天再给他寄一只耳朵。”
红衣女啧道:“宋长老,这恐怕就过了吧……”
宋如意眯着眼看她,眸光冷如寒星。
红衣女微微一颤,吃野萢动作停下来,舔了舔指尖,抬眸看她,惋惜地说:“林淮风这孩子长得怪好看,我都嫌便宜阮丫头了呢,你要割他耳朵啊,我可真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宋如意冷笑:“我没说一定要他耳朵。”
只要是个人耳朵就行,她不信蓬莱阁那老头还认得出来?不过是吓唬他罢了。
闻言,红衣女双目精光发亮,嘴唇染了红汁,仿佛嗜血了一般,柔声说:“这个好说。”
正说着,宋如意忽然凛声:“谁!”
红衣女扭过头看向门外,果然黑影一闪,不待宋如意吩咐,她起身出门去追。
*
阮轻蜷在被窝里,双手扣紧被单,汗水打湿了额发,她咬紧牙关,抱紧了颤抖身体。
星照门身为名门正派,究竟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阴毒药?
阮轻初来临安时,女扮男装在酒楼里做过帮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形形色色风月场合并不陌生,关于男女之事也有一定了解,眼下这种情况——
以她经验来说,应该是被人下药了。
白天,林淮风刚刚拒绝了和陆家结亲,晚上她就被人剥了壳下了药送到林淮风床上,这事稍微动一动脚趾就知道,无疑跟宋如意脱不了干系。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像是一只被捆住螃蟹,架在了蒸锅上,一动不动等着被蒸熟。
身体甚至忍不住地,生出几分往林淮风那边靠过去渴望来。
林淮风垂眸看着蜷在被子里她,额上冷汗涔涔,润了润喉咙道:“床旁有我衣裳,你不介意话,可以先穿上。”
阮轻抽了口气,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林淮风声音像是抚上来春风,激得她浑身血液翻腾着,她像只濒死动物,好半响才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去摸索林淮风衣裳。
什么都没摸到,林淮风衣袍挂在不远处衣架上,像一面金色屏风,灯火下散着璀璨光,她需要下床才能拿到。
林淮风重新闭上眼,喉结滚了滚,轻声说:“我中毒跟你一样,此刻也难受不行,你穿好衣服后,帮我拿一下桌上剑。”
阮轻有些迟疑,动作微微一顿,心想林淮风这是定下心不碰她了吗?
但他也中了毒,能忍多久呢?
林淮风等不到她回答,补了句:“辛苦你一下了。”
阮轻从被子里扒拉出一只眼,看他阖着眼,面色潮红,鬓边碎发湿成一簇一簇,胸口汗湿了一片,忍得很是艰辛。
阮轻稍稍放下心,披着被子起身,光着脚下了床。
脚底触到冰冷地面,寒气冲上来,她膝盖不由地一软,人软绵绵地往前一栽,忙去抓距离最近支撑物,使自己堪堪站稳。
这么一来,原本立在床旁衣架和茶几上东西哗啦啦地倒地,引起巨大动静。
林淮风眼睛睁开一条线,正好看到了她肩上被子滑落一角,脊椎曲线凹陷,背部蝴蝶骨展翅欲飞,光洁如玉肌肤被灯光覆上一层昏黄,红通通,似乎透着热气,腰肢看上去不堪盈盈一握……
他呼吸一滞,忙闭上眼,胸口一股力量冲出,差点冲破他封死穴位。
阮轻毫无察觉,慌忙拾起被子,拿过林淮风外袍,躲到一旁暗处窸窸窣窣地将袍子罩在自己身上。
冰凉外袍直接触到她滚烫肌肤,令她浑身一麻,她颤抖着将袍子交领系上,缠了近两圈才将自己瘦弱身躯裹住,双手在袖中依旧空荡荡,膝盖以下小腿直接露在外面,她抱膝坐在地上,冰冷地板能让她镇静许多,缓了片刻,这才去取林淮风剑。
林淮风盘腿坐着,缓缓睁眼看她,嘴角勾起来,“阮姑娘,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谁不狼狈呢,阮轻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将剑丢在床上,摸着墙去开门。
“没用,”林淮风声音微哑,带笑说道,“我早试过了,门外设了结界,还有人看守着,陆家人待我太热情了,这才几天就给我这么大礼物,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阮轻不搭理他,推了推门,两扇木门纹丝不动,她又缓慢地走到窗户旁,窗户也被人从外面锁上。
星照门是法修世家,有无数种办法将他们困住,更何况他们此时还中了毒,能捱多久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