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这一生,你母亲自小在我膝下长大,是最明丽动人的模样,性子又极好,入了宫也颇得圣宠。紫禁城那个碎绿摧红的地方,后宫中的女子极少能有她活得这般明媚舒快的,我本以为她这辈子能够幸福,谁知道你外公出了那么大的事……”
见喜含泪:“祖奶奶。”
老夫人心中悲戚:“你姨母也是个命苦的,名字落入了进宫的秀女名单里,才进宫没多久,先帝就去了,在外头受罪这么多年,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这孩子又自小没了爹娘,跌跌撞撞地把自己养活这么大,不容易,祖奶奶对你没有旁的期盼,只瞧你过得好,我心里就高兴。”
见喜红着眼眶点点头,她也希望祖奶奶这辈子健康长寿,永远不要为了她的事再烦心劳神。
用过晚膳后,见喜来到早就收拾好的东院。
皇帝照顾她和贤妃思家心切,并未限制离宫的时限,见喜便打算安安心心在顾府住上几日,多陪陪祖奶奶。
桑榆的厢房也靠在这附近,用过晚膳,桑榆又去给顾延之换了一次药,折腾一番已是戌时,回房时正好瞧见见喜一人坐在廊下石阶上吹风。
白日在顾延之屋内没说上话,这会子总算有闲暇,她便拿一壶温好的酒过来,一边喝,一边陪她一起坐着。
一口烧刀子入喉,身上顿时暖和起来,桑榆将酒壶递给她,见喜却摇头。
桑榆笑道:“我都忘了,你这身子不喝酒也热乎。”
瞧她哭丧着一张脸,桑榆忍不住问道:“都做公主了,怎么还不高兴呢?”
见喜将小脸埋在膝盖里,忍着没哭,“你前些日子瞧见他了?”
桑榆嗯了一声,也知道她的心思,紧跟着道:“掌印一向心思玲珑,比你我聪明百倍,说什么做什么都自有他的道理。就说那道伤,连我这堂堂女神医都没法子割得那般精准,你就不要为他担心了。”
是了,亏得那日山上有淡淡的雾气,加之刀子砍下去的力道又恰到好处,让他在那伙贼人面前蒙混过去,实则早已设下埋伏,就等着收网呢!
可如今这事儿过去多日了,他为何还不来瞧瞧她?他向来算无遗策,能算出她想他,想得快要恨死他了么!
月色阴冷,耳边只有凛冽的风声。
她气得咬牙切齿,可心中那股子怨气又很快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换成了一种钻心裂肺的痛痒,鬼爪子一般在她胸口捻磨。
他们之间当真有这样难?堂堂司礼监掌印都不敢出来见她,呵。
接下来的好几日,见喜每天都遣人往提督府去一趟,带回来的消息却如出一辙。
孟氏、蒋氏、贤妃都在暖阁陪老夫人说话,见喜也在一旁,虽也会讲好听的逗老夫人高兴,可谁都瞧得见,她眼底一直恹恹的,比起从前不知失了多少神采。
老夫人面前不敢说太多,贤妃私下里劝了她好些回,她往往只是嘴上笑笑,空洞无光的眼眸和苍白的面色却出卖了一切。
这模样顾渊也瞧在眼里,只是不住地叹气,心盼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梁寒不回京,姑娘也瞧不见他,长久这样下去,两人的感情便淡了,到时候一切都好说。
他心中怨怪自己狠心,又做了那忘恩负义之徒,可若非如此,他又对不住兄长和侄女。
左右都是两难,倒不如怀着一丝侥幸,希望时间拖得越久,越能够冲淡一切。
直到有一日,见喜揽过下人的活儿,给老夫人屋里的香炉换炭,没留神儿,手里的铜夹竟换成了一块烧得滚烫的银骨炭。
手心的嫩/肉烧得通红,她就这么怔忡地望着,一言不发。
下人察觉异常,一瞧见她手里握着通红的炭,吓得魂都没了,尖利的惊叫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老夫人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桑榆急忙打一盆冷水替她清洗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见喜原本还没什么痛感,凉水覆上掌心水泡的那一刻,当即疼得龇牙咧嘴,发了一身冷汗。
顾渊听到下人来禀告时,整个人都震住了。
那头老夫人抱着姑娘直哭,顾渊也没料到姑娘竟为了个太监失魂落魄成这样,再如此下去,怕是哪日掉进湖里都能忘记喊救命。
顾渊吁了口气,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往提督府打听梁寒的行踪。
到底何时回京,得给姑娘一个准信儿,否则日日如刀悬在心口,姑娘就不单单是惦记得辛苦,恐怕要为他丢了命。
顾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底下人都能第一时间报上来。
那小厮哈腰进来,拱手道:“今早公主在老夫人的暖阁中,被银骨炭烧伤了手,老夫人心疼不已,又束手无策,方才顾渊顾大人也派人来打听,问您何时归京,外头的守卫仍是依您的话说暂且不知,您看?”
案前的人怔了怔,脸色当即泛白,情绪有些失控:“烧伤了手……怎么伤的,底下人都是死的吗?”
那小厮被他这反应吓得不轻,赶忙道:“是公主换炭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
玉白的指尖反复敲打着桌案,显然已经杂乱无章,可顾渊态度的转变也终于让他等来了希望。
老夫人那头瞒得紧,已然没有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