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寒将那张羊皮纸铺开,“先前臣在广信镖局私造兵器一案时,找到了河间府知府与明威将军私下来往的证据,便是一张十分隐蔽的长矛构造图,而此图正是顺着那条线暗中搜查出的另一张刀剑构造图。”
赵熠微微一惊:“明威将军,徐阔?”
梁寒抬眸,续道:“此图乃对照临摹而成,对比今日玉佛寺那伙刺客所用的兵器,几乎是毫无二致。历年七月三十玉佛寺讲学都是中军都督府调兵设防,唯独今年出了纰漏,而那中军都督府指挥使正是奉国将军姜嶙提拔上来的,其中猫腻,可想而知。”
赵熠眉头紧皱,想到徐阔的夫人正是奉国将军姜嶙之女,与兵部侍郎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心中慢慢勾勒出一条明朗的线。
“朕有降爵削藩的想法,恐怕会伤及太多人的利益,如不能平级世袭,奉国将军之子只能封镇国中尉,一代代降下去,最后只能与平民无异。”
他叹口气,心下略一思忖,问道:“厂臣打算从何处着手?”
梁寒沉吟片刻:“臣还未查到兵器藏匿地点,暂且不敢打草惊蛇,至于奉国将军上头可还有旁人,臣会尽快去查。”
赵熠颔首,按了按太阳穴,面露薄红之色,额头也开微微发烫,这才想起案几上还搁着汤药,于是伸手端过来,一饮而尽。
一碗药汤下肚,唇内和心口皆掀起苦涩的味道。
赵熠无奈摇摇头,低笑了声,忽然想起那日跪在养心殿的小姑娘,“厂臣的伤如何了?”
梁寒拱手道:“多谢陛下关心,臣无大碍,在宫外休养了三两月,已经好全了。”
赵熠吁口气道:“你那位对食夫人实在有情有义,当日朕与人在前殿议事,她一个人在养心殿跪了几个时辰,见到朕连哭都不敢哭,求朕赐牙牌,只为出宫见你一面。”
梁寒想起她两边青紫的膝盖,养了许多日才缓慢消退,心内一沉,“多谢陛下。”
赵熠苦笑道:“朕羡慕你还来不及。”
转而望着手边的药碗,忽然道:“厂臣之前也在喝寒症的汤药,平日是你家那位夫人伺候的么?”
梁寒怔了怔,想到头一回被她猛灌一整碗下去,他当时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可姑娘惯会哄人高兴,说担心他的身子,呵。
后来怎么喂药的,说出来怕皇帝心里酸,梁寒只好打马虎眼:“她手脚笨,什么都做不好,远远不及陛下身边的宫人伺候得仔细。”
赵熠身上已经开始发热,眼皮子似有千斤重,这话一入耳,每一个字都透着嫌弃,却又让人心生酸楚。
他拂了拂手,“这几日,厂臣找个时机将玉佛寺刺杀一案接手过来,让刘承继续收田庄,魏国公如今的处境很尴尬,过几日朕再在朝堂上言语一激,他那边一成,其他几位便不足为患了。”
梁寒躬身应了个是,“臣回京之事,想必明日一早便会落入太后与魏国公耳中。”
赵熠道无妨,“事出紧急,太后分得清孰轻孰重。再者,明日刺客自尽、西厂办事不力的消息自会传到慈宁宫和国公府,到时候,太后便无话可说了。”
梁寒颔首应下,“陛下好生休息,这几日的奏本送去司礼监即可。”
赵熠也意态消沉,整个人提不起精神,便让梁寒早些退下了。
宫里的消息传到提督府时,见喜正望着头顶的天花发呆,听到贤妃无事的消息,这才放心地闭上眼。
次日一早,收拾衣裳回了颐华殿。
怀安和福顺许久未见她,瞧见夫人一身碧绿宫裙、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禁微微发怔。
夫人比去时还要好看些,朱唇榴齿,香娇玉嫩,仿若夏日的出水芙蓉般,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美。
两人看痴一瞬,这才双双反应过来,赶忙帮她将物件儿往里屋搬运。
见喜知道梁寒这几日忙,近三月未入衙门,司礼监和东缉事厂要打理的事务太多,如今又出了刺客,定是忙得焦头烂额。
她心里担忧贤妃,胡乱用些早膳,便回永宁宫去了。
梁寒遭杖责停职,西厂却风生水起,外人不知道里头的玄机,更不懂朝堂的尔虞我诈。只从明面上看,是东厂失势,西厂得势,后宫的风向标一下子就变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再失势,那位也还是手握重权、翻云覆雨的司礼监掌印,二十四衙门的头把交椅,一句话便能轻易要人小命。
众人便是心里有些想法,也不敢胡乱与人攀谈。
见喜入内殿时,贤妃正在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是给庄嫔腹中胎儿做的小衣裳。
只是她人心不在焉,昨儿个从养心殿回来,一夜没有睡着,脑海中全是赵熠的那几句话,还有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今早起来,眼下泛起淡淡的乌青,手里的衣裳也缝得乱七八糟,错了好几针。
见喜走进来时,贤妃黯淡的双眸忽然一亮,同身边的秋晴笑说:“瞧瞧这姑娘,出宫这些日子,生得越发水灵。”
见喜立即红了脸,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先给贤妃和秋晴躬身行礼。
话一落下,贤妃又晃了神,姑娘一颦一笑与她脑海中那个人影确有几分相像,尤其是抬眸浅笑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