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 梁寒照旧去朝房,见喜正打算回永宁宫。
走之前,梁寒拉住她衣袖, 她转过身朝他眨眨眼, “怎么啦,厂督?”
梁寒贪恋地再望她一眼,揉揉她脸颊,头一回有种不想上朝的冲动。
横竖昨儿也疏懒了,大白日不上衙门, 陪姑娘回屋睡觉,大清早的不去养心殿去, 也不在朝房候着,却同她在宫外吃馄饨。
这么些年勤勤恳恳, 没想到还有如此懈怠的时候。
他苦笑了下,仔细想想, 竟也能品出甜津津的滋味来。
她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 看得他不自在起来,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贤妃娘娘那头,你有工夫劝劝她, 陛下身子无碍, 此事也与她无关, 让她不必挂怀,更无须懊恼,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见喜点点头,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说与贤妃听。
这两日,贤妃一直在佛龛前祈福。
宫里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连陛下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听到这话方才安心下来。
见她面容透出疲惫之色,想来这几日担心陛下的病情,忧思过度,见喜又劝道:“娘娘不用自责,厂督都说这事有蹊跷,陛下不会怪娘娘的。”
暖阁内遣退了所有人,连秋晴也在外面候着,见喜这才放心大胆地笑说:“上元节那晚,我在街上看到陛下和娘娘啦。”
贤妃讶异地张了张口,脸颊在晃眼的烛光下微微泛出薄红。
见喜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还有些艳羡,知道娘娘不会因这个生气,又道:“陛下和娘娘都穿着老百姓的衣裳,看起来好生般配!陛下看娘娘的眼神也都是含着笑的,真好,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同出来逛花灯。”
贤妃原本还有些窘迫,听她这样说竟被逗笑:“小丫头不懂,别胡说。”
出宫之事瞒得很紧,原以为足够小心翼翼,却不想惊动了太后。
妃嫔出宫实在太过逾矩。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皇后、太后也不能轻易翻过这堵墙。
她轻轻叹了声,望着佛龛前的烛光晃神儿。
陛下向来稳重,每每见她却像个忙手忙脚的毛头小子,此番出宫亦是他的主意,无他,只是想带她一同看看外头的繁华热闹。
热闹,谁不喜欢呢?
只是进宫之前囿于闺房,而后困于深宫,寂于佛前,早已经忘了热闹是什么模样,也从来不敢痴想。
他说:“姐姐,我带你去看可好?”
如若不是后来出了事,那应该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
这么些年,瞧见的只有佛前青灯,后来看到乾清门前巧夺天工的鳌山灯,原以为此生能见的热闹仅限于此,可一出宫门,方知红墙之外的凡尘世界还有那样笙歌鼎沸。
久旷的心被喧嚣激越的锣鼓声敲打过后,似乎重新跳动了起来,这让她对世间繁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他说:“姐姐笑起来很美,要多笑一笑,我说的不是在宫中面对所有人时,那种惯常温婉的笑,而是真正的悦纳自己,热爱尘世,开怀露齿的笑。”
暖黄的灯光映照出他眉宇间的落寞,又听他长叹一声,“有时候真不知当皇帝好是不好,这个位置,也许是天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许是沉重的枷锁,将我你都困在紫禁城里了。”
……
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重要的事,她回神来望着见喜:“除夕那晚可有受伤?听闻你被皇后的人带走了,督主为了此事震怒,处置了坤宁宫五名宫人,可有此事?”
见喜点了点头,“她们合伙欺负我,幸好厂督来得及时,可他……太凶了,竟将她们全都……”
她不想让娘娘担心,可想到那一晚的场景仍有余悸,有时候一闭眼,还能想到苏锦双目圆瞪的模样,地毯浸泡在血水中,那双白嫩嫩的手就那么砍落在眼前……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尾音越来越弱,不敢再往下说。
贤妃瞧见了她面上的恐惧之色,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见喜。如若不是本宫,他们也不会对永宁宫如此怒目切齿,更不会想到伤害你。督主行事狠辣,即便是救你,也把你吓坏了吧。”
她拉着见喜到一旁的暖塌坐下,道:“这里无人,你给本宫瞧瞧伤在哪了,严不严重。”
见喜按了按领口,有些不大好意思。
贤妃和声道:“无妨,看到你身上痊愈,我才能心安。”
见喜心中一软,难受得有点想哭,娘娘说话太温柔太和顺,每一个字都暖到了人心里去。
她推辞不过,只好将两臂的琵琶袖撸起来,露出一段光洁的藕臂,又将系带解开,给她瞧瞧肩膀上残留的淤青。
幸好针刺的伤已经落痂,看上去早已没有之前那般触目惊心。
贤妃抚了抚她肩上的伤,指尖传来的温度令她微微诧异:“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罢又用手背探她的额头。
见喜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解释道:“奴婢的身子自小便是如此,不碍事的。”
贤妃惊笑了下:“这倒是新鲜。”
她又将衣襟略略掀开瞧了瞧,没有看到其他的伤痕,方才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