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崔道之又叫了几次冷水,折腾到半夜,方才歇下。
早起上朝回来,去往老夫人处吃饭,席间,老夫人不住给他夹菜:
“我的儿,你拼死拼活一场,总算是重新给咱们家挣回了脸面,你父亲兄长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说着,眼泪便要流下来,不住拿帕子试泪。
崔道之自是劝慰一番。
爵位重新回到崔家手中,从昨日起,宫里的赏赐便如流水一般下来,将府里的库房都差点挤满。
崔家又重新回到长安的权利中心。
与此同时,个个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文武官员,皇亲贵胄,一瞬间几乎全变了脸,仿若同崔道之多熟一般,接连递了帖子来。
其中就包括几个大皇子的亲信。
崔道之敛眸,给老夫人夹了一只芙蓉虾。
老夫人还在感慨,道:“这都是皇恩浩荡,孩子,你往后可得更加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才是。”
崔道之手顿了下,应下,老夫人又开始说起摆宴的事:
“人家既送了拜帖,咱们也不好拿乔,好好的摆宴招待他们才是,只是如今咱们这府邸不如从前的大,怕是来的人多,席面摆不下。”
“再者,国公府的宅子陛下虽已经赐还,但里头着实荒废的久了,需得重新收拾一阵方能住人……”
崔道之只道不必担忧:“请的人不多,如今这宅子够用。”
老太太愣了愣,“我听说半个长安的人都送了帖子,怎么……若是只请其中几个,只怕会得罪人,我的儿,咱们可不能再——”
“娘只管放心便是。”
听到崔道之这话,老夫人也只能点头:“你随你父亲,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你这样说,便如此办吧。”
母子两人吃了饭,丫头们进来将饭菜撤走,那边崔茹从里头出来,揉着眼睛找祖母。
老夫人抱着小丫头,指向崔道之:“怎么,才刚一会儿,就不认得二叔了?”
崔茹张嘴,‘啊啊’叫了两声,发觉自己发不出‘二叔’两个字,有些急了。
老夫人神色黯淡了下,道:“这孩子,往后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崔道之揉了揉崔茹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半晌,崔茹总算是忘记了方才的事,露出两颗虎牙笑起来。
老夫人见他正高兴,想起前儿李婆子的话,仿若无意道:
“明儿晚间过来一趟,我这里还有些你父亲和大哥的遗物,咱们一道收拾收拾。”
见崔道之点了头,老夫人方才放下心,正想再问问他房里那个逃走的丫头的事,却见他已然放下崔茹,行礼告辞。
知道他如今忙,老夫人也没强留他再问,端起茶几上新上的热茶,道:“去吧,不必挂念我。”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帘后,李婆子方才缓缓进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老夫人听闻,没有拿稳茶盖,只听‘啪’的一下,茶盖落在茶盏上,溅起几滴热茶。
李婆子连忙将茶盏接过去,放在茶几上,握着老夫人的手问她有没有烫着。
老夫人摇头,叫奶娘抱着崔茹去梳洗。
“当真?”
李婆子点头:“红蕊那丫头眼睛都哭肿了,如今还不肯见人。”
老夫人听罢,拿手撑着额头,心中急得不得了。
难不成她这儿子身上当真有什么毛病?
李婆子又在一边道:“还有秀秀那丫头,老奴着实没法子,接不出来。”
老夫人如今正想着崔道之的事,哪里顾得上她,闻言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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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的大牢里,秀秀正缩在一间堆满茅草的牢房里头,倚着墙闭眼歇息。
短短两日功夫,她已经瘦了一大圈,原本丰润的脸颊两侧有了些许凹陷,两日前还合身的衣裳,腰间已经空出一大截。
她被抓进来时,牢房里共有六个女囚,如今也只剩下她,还有一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妇人。
另外几个,在她进来后,陆陆续续被人拉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秀秀还记得头一个人被拉走时她惊恐的神色,她喊着不想死,没多久,秀秀便看见她的身影一点点隐没在阴影里。
很快,便有凄厉的喊叫伴随着血腥味传来,秀秀满脸发白,回头望着牢里其余几张面孔,发现她们脸上几乎全是麻木。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秀秀的脸也渐渐变得跟他们一样。
她只希望能快些结束这非人的折磨。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秀秀下意识身子一颤,从睡梦中惊醒,扭头,发现是牢头来送饭,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那牢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秀秀扶墙起身,走过去将碗端着吃起来。
半碗米汤,几乎找不出几粒米,配上放了几天的馊馒头,这就是她们每日的饭。
秀秀面不改色地将这些东西吃下,随后又坐回原处闭上眼睛。
牢头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都要死了,还吃呢,那些东西不定有没有沾过老鼠呢。”
身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