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是被人扔出驿馆的。
在要打第四板时,有一个小丫头过来说动静太大,扰着姑娘清净,又说姑娘慈悲,若不是什么大错,便将人放了,只嘱咐以后别犯就是。
秀玉这才叫人停下,她自己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并非崔家奴仆,若是打出事闹起来,怕是不妥,毕竟这还是在杨朔州地界上,齐家刚被她们家姑娘下了面子,若是借此生事,连累姑娘,便是她的过错。
秀秀被小厮从驿馆的偏门扔出,他们动作粗鲁,架着她的两条胳膊就往街巷里推,秀秀刚挨过打,腰下正疼,站立不住,扑在地上。
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人往她这里看,秀秀在众人窥探的目光下,扶着地面,费力站起,一瘸一拐地往扶着墙往前走。
虽然只挨了三板,但是好疼。
一股委屈从秀秀心底里升起,她不明白,薛姑娘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她。
还有她身边那些人,好凶,她不喜欢。
秀秀每走一步,腰下都如针扎一般刺痛,她只好扶着墙停停歇歇,不一会儿,额上便满是汗珠。
她本生得娇媚,如今面如白玉,薄汗岑岑,两鬓微湿,几缕发丝如水草般黏在脖颈上,更有一番韵味。
一个书生早在对街的茶楼观察许久,见一个模样招人的小姑娘如此可怜,不禁起身过去调戏一把。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可要在下送你回去?”
秀秀对他的靠近有种心底的反感,并不说话,只抬手擦了下额头,自顾自往前走。
美人擦汗,当真赏心悦目,他不禁淫心大起,上手就要去摸她。
秀秀被他吓一跳,忍痛捡起墙边的一根树枝在身前不住挥动:“走开,走开——!”
见她反抗,书生连连后退,面上有些不好看。
她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好似他是什么豺狼虎豹似的。
秀秀不知道今日究竟怎么了,她竟碰到这么多倒霉事,此刻,她分外想念崔道之。
若是他在这里就好了。
秀秀一边使劲挥舞手中树枝,一边忍痛扶着墙往前跑。
那人的气味让她厌恶。
那书生没想到秀秀跑得这样快,忍不住在后面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秀秀听见了,心中更急,加快脚步。
正当她要跑出巷子的时候,脚步却顿住了。
不远处的驿馆门外,崔道之正跟同僚拱手,那人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话,秀秀离得远,只能听清‘薛姑娘’,‘劝和’几个字。
然后她便看见崔道之笑了。
秀秀望向他身上那件有些眼熟的青色官袍,一时之间忘记了动作。
她方才在里头看见的那个人当真是他。
书生上来就抓她的肩,“你躲什么?瞧我不起是不是?”
秀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书生急了,就要来拉扯她的头发,却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长棍狠狠打了几下。
“你这不要脸的腌臜货,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女娃,看我不打死你,哎,别跑,你个短命鬼,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郑伯原先驾着牛车来给驿馆送菜,就要离开时,瞧见街边有人欺负小姑娘,便拿着棍子过来,走近一看才知是秀秀,心中又惊又气,边说边拿棍子追着那书生跑,直到气喘吁吁追不上才罢。
他回来找秀秀,见她正扶着墙坐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不免吓一跳:“陈丫头,你咋的啦?”
一想,定然是方才那个畜生吓着她了,于是颠了颠手中的棍子,道:“我去追上那小兔崽子,给你出气。”
说着就要起身,重新去追,却被秀秀叫住:“郑伯……”
她回头,顺着拐角去看驿馆的大门,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高大巍峨,标志着权利,作为一道屏障,将进出这里的人与外头的百姓分割开来,宛如两个世界。
崔道之已经不见了。
秀秀去拉郑伯的袖子,手指攥紧,说:“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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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将秀秀送回了家,又叫雀儿陪着她,自己到医馆去拿药。
雀儿瞧见秀秀腰下两股红彤彤的,已经有些肿了。立时道:“秀秀姐姐,你做什么要往驿馆去,那里头的人跟咱们不一样,都是端着鼻孔看人的,咱们小老百姓就应该离他们远远的才好。”
她见过那些人同自己爹爹说话的样子,仿佛他是蝼蚁一般,压根不拿正眼瞧的,连一个小小的管事都如此,她都不敢想象里头的主子是什么样儿。
秀秀趴在床上,良久不语,末了才愣愣道:“我不知道……我是去找薛姑娘的……”
她不知道里头的人那么不讲道理,也不知道薛姑娘会如此对待自己,她在家里住着时,明明很好,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雀儿拉着凳子往她身边一坐,犹豫片刻,道:“秀秀姐姐,我娘说了,那薛姑娘同咱们不一样,她是天上的神仙,咱们是地上的泥洼,踩不踩全凭她的心情,你就算救了她,也不可能变成跟她同样地位的人。”
“你看,你去找她,连她的面都见不了,这就是世家大族的规矩。”
秀秀脸枕在手臂上,眼神微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