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簪瑶活得很是恣意,这上京城何时开了新的食肆,哪家招牌又最好吃,她摸得是清清楚楚。
临进包厢前,黄雀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任何异端,才放下心来。
雅间宽阔敞亮,东西两侧各设有一排梨木雕花屏风遮挡,熏炉香袅,颇为雅致。
檀禾取下幕篱,放置一旁。
小厮利落地倒好茶水,眼角余光瞥到靠窗而坐的另一女郎,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惊艳,雪肤花貌,仙姿玉色。
黄雀察觉到,一记凌厉的眼光射过去,那小厮一惊,赶忙垂首退下了。
近水楼背处是一条临河小道,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说书先生。
虽不如前面喧嚷繁华,但道上也站满了人。
酒楼客人饮茶喝酒,听着其下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故事。
一个苍老粗粝的声音随风飘上来,与这欢闹的酒楼格格不入。
“今日老身不说书了,尔等可曾听说过十七年前大周与北临那场战役?”
人群中一阵哗然,有人怒声回道:“呵,怎敢忘却,我等与北临那是不共戴天之仇!”
“就是!”一时之间,狭窄的小道上充斥着同仇敌忾的气氛。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继续道:“当初北临夜袭攻城,烧杀抢掠,最可恨的是连朔州城内的婴孩也不放过啊!天杀的北临,竟将他们全喂了狼军,息战后城中尽是幼儿断臂残肢。”
他浑浊灰白的眼仁蒙上一层水帘,枯老的手掌紧紧抓握醒木,因激动而全身颤抖着。
其下义愤填膺,夹杂着女人低低啜泣声,就连人高马大的汉子眼圈都开始发红。
“那一战,我大周最后虽胜,但也损择严重,先是镇北王被围战死,再是元大将军……”
近水楼里,檀禾静然听着,不知为何,心脏突然抽疼了下。
就连一向嬉笑没个正形的元簪瑶,在陡然听到“元大将军”时也是面容一黯。
黄雀见状,动作迅速欠身关窗,老者和人群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元簪瑶是二房的,那位元大将军正是她的伯父。
因着那一番话,他们一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
等再出了近水楼,天色已黑。
伴随着锣鼓的喧天闹声,杂耍艺人的一树火花迸炸,灯会上的灯盏一一亮起,华彩流光的璀璨花灯瞬间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般。
上京城沉浸在一片喧闹之中。
长街之上,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几可摩肩接踵。
两位女郎看上去兴致都不高,黄雀去隔壁摊上买了两盏灯,一人一盏。
檀禾手里的是玉兔娶亲灯,元簪瑶的是一个金鲤捧珠。
“好看!”檀禾莹白的手捏着灯盏,提起至幕篱下,手指戳了戳兔子发光的长牙,目中终于漾着笑意。
元簪瑶也唇角翘起,拉着她朝里走去:“阿禾走,带你猜灯谜去,我可会猜灯谜了,保准能赢下好多灯给你!”
人潮汹涌,黄雀紧跟在檀禾身侧,一步不离。
前头,元簪瑶猝不及防被人狠狠一撞,还是个男人。
檀禾心一惊,眼疾手快扶住元簪瑶向后倒的身子。
那男人恶人先告状,刚想怒声呵斥,发现是个女郎,再打眼一瞧,竟还是熟人。
当即轻浮道:“呦,这不是元小娘子。 ”
此人正是大司马董淳峰之子董士翎,长姐是当今董贵妃。
因其是董淳峰老来得子,董家对他极为宠溺纵容,养成了横霸一方、欺男霸女的纨绔恶习。
元簪瑶也不怂他:“滚开!”
心里啐一口,暗道今日真是出门踩了狗屎。
董士翎调笑道:“满大街这多人,你怎偏生撞我身上。”
下一刻,他被元簪瑶身旁的女郎吸引。
猥琐的视线落在一旁戴着幕篱的檀禾身上,上下打量,目露玩味:“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遮面不见人又是何意?”
说着,径直朝檀禾走过来。
元簪瑶挡在檀禾身前,难得好意再次提醒:“再不滚,小心你今晚真被人打出牛黄狗宝来。”
黄雀可不是吃素的。
太子影卫从不示人,哪怕在外只以东宫侍从自居,因而极少有人知道黄雀是太子身边的人。
路过的百姓瞧着这几人身度不凡,或许都是非富即贵的,怕殃及自身也不敢看热闹,毕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明智地选择散去避开。
此刻,黄雀眸中闪现杀意,一手按刀隐忍不发。
街上人还是太多了,一刀见血抹了他脖子恐会引起骚动,先剁他一根手,黄雀冷静地想着。
董士翎横惯了,如今身后跟了一众家丁,再者他老爹也是位高权重,深得圣上宠信。
元簪瑶是太子表妹又如何,她又不能倚仗,这上京谁人不知太子与元家关系不和。
他肆无忌惮地伸手想挑开檀禾的幕篱一角。
隔着幕篱,檀禾看见他满是横肉的脸和伸过来的手,她皱起眉头,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黄雀拔刀出手,忽而耳畔一阵劲风袭过,带着肃杀凛冽的寒气。
下刻,只听得“咔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