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砚平生还是第一次这么和人道歉。
他其实不喜别人触碰,就连冯荣禄这些年也不是近身伺候。
只是她不一样,谢清砚能清楚感知到,绝非是厌恶反感。
是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从未体会过的异样,在她指腹落在颈部那一刻起,肌肤连带着全身脉络似乎都在微微酥麻颤栗。
比起之前单单只是把脉的触感更甚,且这种感觉似乎隐隐快超脱了他的控制。
是以,他迅速地想要阻止这股异样蔓延。
等再回神时,那段纤白手腕上已有一圈红痕。
春风拂阑,霎时,满院枝摇花颤。
檀禾的腕从他掌中脱离,上面还残留着强烈的桎梏感。
“殿下为何要与我道歉呢?”
檀禾凝眸看着谢清砚,将他微不可察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她似乎想明白了。
于是,不待谢清砚回答。檀禾将手腕抬起些许,轻轻捏了下,白净的肤上迅速泛起红。
她十分平静:“其实不疼的,只是会发红而已,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她身上也是时常会出现斑驳青紫瘀痕,但檀禾完全没印象是在哪儿磕的。
谢清砚薄唇紧抿,细碎的光线将他眉梢眼角勾勒出深刻的弧度。
他知道习武之人的力度有多大。
为何要道歉。
那声“抱歉”更像是他下意识所为,谢清砚可以对自己狠,对敌人狠,似乎唯独对她狠不了。
或许就如冯荣禄每每取药回来,总是嘴里嘀咕,他都不敢同檀女郎大声说话,不然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四周安静了片刻。
“手伸出来。”谢清砚淡淡地看她一眼,语调冷淡平稳。
檀禾依言伸过去,手顿在半空,和他对视。
她不解问:“做甚?”
谢清砚不语,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盒,甫一打开,一阵清幽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他挑了一点在指尖,将她袖口往上推了推,轻轻摩挲在他留下的印痕上。
冰凉的药膏在肌肤上晕开,慢慢渗透,带来些许灼热感。
但檀禾心思完全不全在上。
“这是什么药膏?”
檀禾仔细端详着,轻轻嗅了嗅,闻到了淡淡雪莲的味道,似乎还有阴行草。
“百草霜,”谢清砚应道,停顿了半晌,然后才缓缓地说,“之前在北地驻守过,边境苦寒,又常年冰封雪冻,易生寒疡,军医便研制了这活血化瘀的药膏。”
之后再回到上京,他也随身带着。
檀禾没经历过那些,乌阗冬天再冷烤烤火就过去了。
檀禾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药膏,心痒难耐。
她情不自禁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殿下……”
轻柔温润的声音飘在谢清砚耳畔。
谢清砚撩起眼帘,望着她,眉梢微动,“想要?”
谢清砚早看出来了,从他拿出百草霜的一刻起,她的眼睛就没挪开过。
她似乎对所有人都能一视同仁,唯独对这些药,仿佛见了便走不动道。
“嗯嗯。”檀禾诚实点头,看向他的一双眼眸纯粹静然。
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后会还与你的。”
她只是想看看里头还有些什么药草。
话音刚落,她手里便落下了个瓷盒,似乎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谢清砚:“不用,你拿去罢。”
檀禾捧着百草霜,喜笑颜开,神情认真地对他道:“谢谢殿下。”
谢清砚没再说什么,只是,此刻那双幽眸中,平白添了抹淡笑之意。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另一意味。
果然是不出黄雀所料,元簪瑶没过几日还真的又来找檀禾了。
只不过来的时机不对。
此时太子殿下好像正在给美人抹药,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簪瑶本想趁没被发现偷偷溜走的。
可眼前男俊女美,实在养眼,她一时看呆了。
如果忽略掉太子那突然幽幽睇过来的一记阴森眸光,这场景简直堪称温情脉脉。
意识到被发现后,元簪瑶先是一愣,而后拔腿就想跑,只是她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没办法,元簪瑶只能硬着头皮,苦着脸上前,垂首施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谢清砚知道她之前来找过檀禾,还送了她一块玉。
他沉声问:“你来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母后的缘故,谢清砚对元家人一直不怎么热络。
元簪瑶可不敢在太子面前撒谎,低着头,磕磕绊绊地如实道:“我、臣女想来找女郎一起玩儿。”
谢清砚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辨别她的话是否是真假。
元簪瑶额上都快冒汗了。
良久,谢清砚徐徐起身,对檀禾道:“你若是要出东宫,让黄雀跟着你。”
檀禾嗯嗯点头。
谢清砚负手离去,挺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回廊下。
待人终于走远后,元簪瑶终于长舒了口气。
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