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身子,内力蒸干一头湿发,她穿好道袍,手指系好衣带,最后的结没打好,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侧身回眸。
门开了。
沐浴更衣后的少女噙笑走进来,漫天交织的紫色雷电狰狞在她身后的天空,潮湿的水气迎风灌进。
门掩好,崔玥在原地站定,洗干净的小道长通身散发至圣的气息,光华照人,她心底暗惊。
见是她,那人俯身道谢。
随着她开口,方才的圣洁、光华似乎也随着落入浩渺凡尘,崔玥少见地晃了晃神,慢半拍地想起今日冒雨出行的目的。
迎上对面清明柔软的目光,她有过迟疑,迟疑不过几息,终是狠心拉开腰间长带。
轻如雪的裙衫如叶翩然落下。
“好看吗?”
小道长连着倒退三步,闭上眼,脑海红尘滚滚,抓着她不放。
最后一层障碍褪去,崔玥喉咙传出一声轻笑:“这就是本小姐要你帮的忙,小道长,你可要言而有信。”
“不,不……”
她退无可退,默念清心经。
一只手搭在她肩膀,她受惊一般将人推开,手按在女子傲然的绵软,灵台警钟敲响:“你不要过来!”
崔玥长这么大哪做过‘逼良为娼’的事,可她心中有恨,有不甘,有怨气,她若怜悯眼前人,将来谁来怜悯她?
是她的夫婿?
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尊荣?
没有。
没有人放过她。
没有人听一听她的心声,将她的抗拒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没有人。
一个都没有!
崔玥步步逼近,娇声笑道:“道长,我求你予我□□好,破了此身,你就当积德行善,如何?”
“妖女!”
她欲夺门而出。
“你敢出这道门,今晚这里便血溅三尺,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道长,你一辈子能安心吗?”
景幼惶然回眸。
一把短刃抵在崔玥脖颈。
她笑容肆意:“你走?”
万丈红尘,美人如妖,她终究是走不得了。
一入欲.海,此生难全。
……
“你姓甚名谁?”
“我随师父姓,姓景,景色的景,名幼,你可以喊我幼幼。”
“幼幼……”
少女用发梢在她下巴搔痒:“你现在尝到我的好没有?”
十几年道行一招破,景幼目色闪过深深的愧疚:“我已经不配做师父的弟子了,阿玥,你等我,我要还俗。”
“还俗做甚?”
她声音蕴含温柔:“还俗娶你,对你负责,和你白头偕老。”
崔玥笑她傻,哪有这么实心眼的人?睡过几场,道法都不修了。
她冷着心继续哄骗,心底并不在意小道长能不能还俗成功,她只记得一件事,再过几月她要被送进桃家门,做桃禛的妻。
她要送他一个残花败柳的妻。
联姻?
可笑。
无人在意她,她何必守着世家的贞廉?她的贞洁,她自个说了算!
“幼幼……”
她用最深情的口吻喊道。
小道长心入红尘,道心崩碎,受不得她引诱,舌尖探入绵绵春色。
从前她只修道,如今身心虔诚仰望她的姑娘。
这座寂静安逸的广屋,一度成为两人的世外桃源,崔玥瞒着家人常来私宅与人相会,隐瞒得再好,终有败露的一天。
好在败露的前一日,景幼与她辞别,怀着缱绻难舍的心踏上前往师门的还俗路。
找不到‘奸夫’,崔玥挨了爹爹一巴掌,而身在不周山的景幼,迎来师父失望痛悔的叹息。
“孽徒景幼,甘愿受罚,只求恩师允我还俗。”
下了趟山,她仿佛变了一个人,眉眼的温顺平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对红尘的无限向往。
“幼幼,是何人迷惑了你?”
“是孽徒……孽徒道心难守,自愿入那迷途,怪不得旁人。”
“你想好了?”
“心意已决!”
“不后悔?”
“百死不悔!”
不周山山主身在玉座眉目悲悯地看着他引以为傲的首席大弟子,恍惚看到她之后枯寂心死的几十年:“为师原想着,待你下山历练功德圆满,便赐你道号,传你道衣……如今,罢了。”
“师父……”景幼愧不能当,俯身一直叩首。
“首席不可还俗,若执意,当上澄心台受戒鞭三百下,再往悟道崖受百日磋磨,受刑法仍不悔,则废去修为,逐出门墙……幼幼,你要想清楚了。”
“徒儿有负师门栽培,甘愿……甘愿受罚!”
道钟长鸣三十三下,戒鞭扬起挥落,不周山首席大弟子鲜血淋漓下澄心台,而后上悟道崖,百日不悔,十几年修为尽丧。
师门有史以来天赋最佳的弟子背着一身伤痕入凡尘。
“山主……”
老道阖上眼:“她会回来的。”
……
崔玥嫁人了。
所嫁之人乃洛阳首屈一指的才俊。
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