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你名唤幼幼?好有趣的名字。”
那夜的风雨吹斜了开在门前的墨菊,少女手握马鞭,歪头认真打量一身旧衣袍的小道长,弯眉笑道:“都说人如其名,你的名和你这人,差得远了。”
“差得远?哪里差了?”
她不服气,大有一种被小觑的不甘。
“幼幼,多可爱的名,而你,看着一点都不可爱。”
修道的道士讲究的是上善若水,可爱有那么重要么?小道长拧着眉,想反驳,然见着少女含笑又隐约泛红的眼,唇抿着,想说的话埋入肺腑。
若说可爱,眼前这人的确可爱,穿红配金,明明肚子里藏着好多委屈,笑起来却明媚,骨子里傲气纵横,一看就是出身极好的姑娘。
“那你姓什么?只有名,没有姓吗?”
“你问的太多啦。”
少女扬起头,马鞭不客气地挑起小道长白嫩的下颌,一股子骄矜劲儿:“那你说不说?”
“不说。”
崔玥眸子轻转,上前一步亲在她脸颊:“现在呢,你说不说?”
小道长初识没反应过来,睁圆眼,待晓得方才那一晃发生了什么,她急急倒退半步,手颤巍巍的:“你、你……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理取闹!我不说名姓,你就要轻薄我,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
她越羞愤慌乱,崔玥玩得越痛快,握着马鞭的手背在身后:“快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看她绷着脸还在生气,少女叹了一声:“好罢好罢,我禽兽,我不是人,我和你认错,现在你该告诉我了罢?”
“你不可理喻!”
“……”
崔玥被她训得脑袋一懵,稍倾捂着肚子笑弯腰:“修道之人,讲究的不是‘色即是空’,‘美人枯骨’,你反应这么大,你的道心呢?”
小道长面色涨红,生是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那是佛门教诲,贫道是道士!”
“都一样,都一样……”崔玥懒得和她计较:“我耐性有限,你快说,不然我还亲你?”
可怜不谙世事的小道长首次下山入世遭遇女流氓,空有一身修为道法却不愿对这少女动手,她执拗地背过身:“贫道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心罢。”
“你这人,心是石头做得吗?罢了罢了,当是我求你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
她连“贫道”都不喊了,气性上来小脸浮上一抹红晕:“你强词夺理,不是好人!”
崔玥乃世家嫡女,自幼受爹娘宠爱,哪有人敢朝她撒气,她紧了紧握马鞭的手,半晌泄了气,收敛骄色,轻扯那段旧衣袍:“好嘛,我错了,我真诚地向你认错。”
“你真知错了?”
“知错了,知错了。”连月来心情沉闷,和她一番斗嘴,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道长转过身来拿正眼瞧她:“你要我帮什么忙?”
这话提醒了崔玥,也震醒她嚣张叛逆的心。
她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娇媚,彼时从山里出来的道长尚不知这世上最杀人心的不是利刃不是口舌,是那万花丛中引人沉沦的欲.色。
“你跟我来。”
如同羊入虎口,小道长茫茫然入了她精心设置的网罗。
那是一座大房子,花草植被修剪整齐,下人不多,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成幕,门内、门外,俨然被稠密的雨丝分割成两个世界。
“小道长,来呀。”
她轻声招手。
门扇打开。
见惯了山川自然,偶然见这人间富贵小道长微微张开嘴,待留意到少女的戏谑,她很有骨气地闭上嘴巴,瞬间升起这万丈红尘不过如此的漠然。
“你好无趣,赞一赞我这处宝地又如何?”
道长不应她的话。严格算起从下山到遇见纵马而来的崔玥,也不过七日。
七日之内,她了很远的路,见过很多的人,但没一个敢用唇贴在她脸上,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怪乎和尚庙里常有人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可不是么?当下就有一只好看的老虎围着她转。
小道长拢了拢道袍,下意识默念起清心经。
“看把你吓得。”崔玥眸色渐深:“我会吃人不成?”
吃人不至于,坑人是一定的。
温泉池水雾蒸腾,习惯了外面的风雨,猛地走进来,不禁教人心神放松。
“快洗洗罢,免得染了风寒。”
小道长一路走来难得碰见个体恤她冷热的人,声色轻柔:“贫道身体强健,风雨并不能将贫道如何。”
哪知少女的脸比外面的天变得还快:“让你去你就去,你这人,怎的不识好人心?”
看她还愣在那,崔玥急道:“你快去啊!”
“好罢。还请施主暂避片刻。”
她肯应下来,崔玥神色放松,眼神掠过一抹暗色:“好,你自便。”
确认她走后,道长站在活泉前沉思一会,叹口气解开衣带。
道袍坠地,拂尘被放在一旁。
温水浸满身。
灵魂也随之轻飘愉悦。
她感念少女的好,不敢在此多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