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无法踏及的深山密林处,那不知生了多少年的古树伸展着枝杈,张扬地侵占着天空。
高空中偶有鸟群飞过,竟像是看不到这近在咫尺的高山一样,没有任何一只鸟儿选择在此山敛翅休息。它们无视了山中的水源、食物,扇动着翅膀绕过了此山。
聂小倩坐于山间清池边缓缓梳发,澄澈的池水倒映着她纤姣的身影。
这水中的倩影,比那皎洁幽丽的月影还要夺人。
她生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去世时被葬在了兰若寺旁。谁能想到她去世后,竟被那位自称为姥姥的妖物夺了尸骨去,以此操控胁迫她不得投胎转世,成为了害人的厉鬼。
离开兰若寺的日子真是如在梦里一样,她不必再受制于人,更不必终日以这身骨肉皮相惑人。
只可惜为了让她老老实实“嫁”老祖,她的尸骨现如今依然在姥姥手中。若不是姥姥慑于老祖威势,不敢再操纵她,她怕是至今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她便记起之前在老祖还未曾离山的时候,有一次她无意间遇见老祖。
她本想如往常一样行完礼就自行离开,但老祖突然开口同她说话:“你的尸骨呢?”
乔衡这样问,不过是想到如果姥姥把她的尸骨送到了他手上,那他就叫胡娘子给聂小倩找出来还给她。他留着也没有用处,反而容易沾一身脏水
聂小倩说:“回禀老祖,我的尸骨如今在姥姥那安置着。”她说这话时心有忐忑,有些担心老祖误会她存有二心,认为她是有意不将自身尸骨带过来。
结果老祖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劝了一句:“有时间把自己的尸骨拿回来吧,自己的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老祖他似乎就是突发奇想的一问,这么说完后,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复,就低下头看自己的佛经去了。
与乔衡不在意的表现相比,聂小倩在得到他这一句话,却是忍不住一愣。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像是老祖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妖,不仅没要求她把尸骨交给他,反而还理解她这种身不由己的不安。
但在姥姥手下呆的时日久了,内心深处还是留了一份恐惧,她一直在等着一个时机,好让她能顺顺利利的把尸骨讨回来。
只是还没等她真正下定决心,老祖就带着胡娘子离山了。
她清楚自己的靠山是谁,稳妥起见还是等老祖回来后再去一趟兰若寺为妙。
聂小倩梳理完这一头仿若一握黑泉般的长发,用一根簪子将头发绾起了一部分,其余的任其如黑瀑般散在背后。
池中树影摇曳,黑暗中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窸窣声。
聂小倩初时还以为是风吹叶动,但这响声仿佛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聂夫人,聂夫人……”
聂小倩警惕起来。
她知道对方叫的就是她,虽然她与老祖并无关系,但是在不知情者眼里,她就是兰若寺的姥姥送给黑山老祖的新娘。
老祖刚离山时的那段时间还好,但随着时日一长,特别是近几日,她明显感到山上妖妖鬼鬼变得“大胆”了起来。
“夫人……”那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再次响起,这次直接省去了她的姓氏,莫名多出了几分暧昧。
“夫人,老祖他外出久不归,我等日日盼着老祖回来,想来夫人也是如此吧。”
聂小倩在兰若寺时的经历,教会她说话万不可授人以柄,于是她顺着说:“我自然是盼着老祖能平平安安的早日归来。”当然,这也是她真实的想法。
“老祖要是知道夫人的这份情谊,想来应该会感到欣慰的。不过老祖他也是真的狠心,他离开的时候,抛下了夫人,只带着胡娘子一人,如今久久不归,也不知道等老祖回来的时候是否还记得夫人。”
那声音轻笑几声:“老祖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少美色相伴,那胡娘子又霸道奸滑得很,恐怕夫人是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聂小倩以袖遮唇,她道:“这些又与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有什么关系呢?”
“夫人听不懂我的意思吗?要是寂寞了……不妨来找我?”
聂小倩:“这话我不爱听,你快些走吧,我不会告诉老祖的。”
那始终没有露面的声音依然嘈杂窣窣个不停。
“夫人,夫人……”
聂小倩不去理会这声音,决定先回去。
可是那沙沙微响依然跟在她身边,她警告道:“前方就是老祖的修行地,你莫要跟上来了。”
那始终跟在她身后的声响有些畏惧地停了一瞬,继而笑道:“老祖他都快跟胡娘子在外面乐不思蜀了,夫人还是……”
话音忽顿,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似的,连那一直嗦嗦沙沙响个不停的杂音都减弱了下来。
聂小倩遥遥看去,只见远方夜色中一个男子背对着她站在那,他披了满身月色,仅他一人,便衬得他所立之地有如人间伽蓝。
聂小倩一惊。这是谁?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