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府试。
老里正一拍大腿,说:“好,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找生员结保的时间我让我儿子给你安排,你好好在家温书。”
乔衡说:“那就有劳里正多多费心了。”
里正捋着胡子,说:“好说好说。”
临走前,他从乔衡这里拿走了几张他的字,准备回家给他的小孙子当字帖用。
老里正离开后,乔衡没有按他说的那样开始温书。
如今,科举考试的书目仍是四书五经,转世的次数多了,面对很多事物便失去了新鲜感,只因为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对它们烂如指掌。
实则比起四书五经,自穿越以来,他一直都有在脑海中温习他上一世令人编纂整合出来的《武经》、《医典》。
想当初他三令五申,修缮时要尽量把贴近寻常百姓的内容提前,那些过于高妙讲究机缘巧合的篇章最后再修缮。
当时众人只以为他是心系百姓,急于让百姓先一步看到修典的成果,没有人想到他自一开始就在对自己的生命进行着倒计时。
他时间有限。
像是那种要求习武者生来就含有一口先天真气运转不熄、天生神力、一副百病不侵的无垢体且任督二脉皆通的武功心法,虽然内容的确高妙无穷,但对他又有何用?连参考价值都极其有限。
但是在修缮医典时,他这个要求就无法得到贯彻执行了。什么药能治什么病自有定数,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每一世,为了延迟身体的衰败,他都少不了接触各种药物。他需要的药物太过繁杂,现在又受了摧心掌带来的伤势的拖累,所需药物的数量不减反增,留在刁峰村养伤不过是权宜之举。
他的生活没有因为老里正的到来而改变什么,第二天时一切与昨日无异。
那个男孩又来了,他爹娘忙,不爱听他将那些发生在小孩子之间的事,所以他每一次只能把想说的告诉乔衡。
乔衡多数情况下以倾听为主,顶多在末尾随便说上一两句。
男孩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对乔衡说出来,见乔衡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微低着头在做雕刻。
他有些沮丧地说:“乔哥,这个时候你不该也对我说说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吗?”
乔衡说:“这个问题,我记得你前天已经问过了我?”
见男孩执意要他回答,他只好说了一句:“我的回答和前天一样。”
男孩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上次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你这也太太太恐怖了!要不要这么无聊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就是这么无聊,而且更无聊的是他这一世与上一世,下一世与这一世,千载轮回间的人生经历都换汤不换药。
乔衡这次雕刻了一只幼犬,他把木犬扔给男孩,说:“你再不回家吃饭,你母亲就要过来叫你了。”说完,他从院子里的石凳上站起来,向着室内走去。
男孩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事,问道:“乔哥你的爹娘呢?”
然而乔衡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步都不曾停留,更不曾回话。
男孩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挠了下头,说:“乔哥对不起。”他见乔衡已经走进了房间,心想,改天拿着阿娘蒸出来的好吃的花糕过来,再跟乔哥道一次歉。
夜间的时候,乔衡饮下煎好的药,又洗漱了一番,这才躺下。药里有助眠之物,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沉睡。
四目所见是一片黑暗,渐渐地,前方出来一道熹微的光亮,照出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又笔直的长街,似有风吹旗动的猎猎响声,乔衡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他身体的左右两侧各立一根旗杆,绣着雄狮图案的青色旗帜在长杆顶端飞舞飘扬。
周围的黑暗渐渐退去,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清晰,细致到连青石板上的寒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青石板尽头传来略显嘈杂的声响,马蹄声,车轮碾过石板发出的咯吱声,以及男人们的大声笑谈。
当先骑在马上的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
男人在乔衡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他爽朗的笑了几声,然后问:“平儿,你怎么在这等着?”
男人见对面的少年人神色落落穆穆,待自己不似以往亲切,于是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我儿?莫怕,跟爹说,爹为你讨个公道。”
一阵来自心脏处的绞痛截断了乔衡的意识,他从床上醒来,于夜色中看到还是他居住的那座乡间小宅。
刚刚突犯心疾,迫使他直接从林平之的记忆碎片里清醒了过来。
在此之前,他心脏处的伤势已经有数天未曾发作了,这一次像是要把前几天的疼痛都补回来似的,折腾到将近丑时才停歇。
他有些疲惫的再次睡下。
……
滴答滴答,似有水珠从什么地方漏下来,落在人脸上就像泪一样。
林震南心道:原来是梦啊。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那死于摧心掌,又在余沧海口中连尸身都不知所踪的儿子,如今定然还活在这世上。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