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皇驾起程,前往西疆视察民情的圣旨,在午后接近黄昏的时候传了下来,举宫皆惊,举宫皆静。
不同于去往百夷之前,后宫嫔妃,各府官眷皆来送些吃食用品的热闹,此时只魏若淳并辛离离来了,带着几件簇新的夹毛小袄。
“本来是预备着娘娘月份越来越大,穿不下从前的衣裳,做起来的,听说忙着就要走,好不容易赶了一上午,两个人才做出了这一件两件的。”魏若淳近来气色好了些,拉着我的手半日也不肯松开,只觉得瞧不够,“咱们没去过西疆,听闻这个日子是极冷的,娘娘把它们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上大毛的衣裳,料想也就不怕了。”
我知道春来她就要回齐国了,我们未必还能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再见到,便也拉了她的手,只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娘娘,有件事,臣妾不知道当不当讲。”辛离离从进门来就好像一直有心事一样,忍了半日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你说啊,咱们都这么好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笑道。
“娘娘,您能不能和皇上说说,也,也带上臣妾。如今这偌大的宫中,就只娘娘和贵嫔能和臣妾说上几句话了,您这一去不知多久,过了正月,魏姐姐也要回家去了,就剩了臣妾在这里,真是孤单呢,若是能让臣妾跟着您伺候左右,也能给娘娘做个伴。”辛才人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我知道她是觉得有些孤单了,铭歌和额额一起来的宫里,自然平日里是在一起的。陈妃自认和皇后,太后走得都近,真是只有辛才人和我与魏若淳交好,我们俩这一去,她怕是孤单了不少。
“西疆苦寒,远不及长安温暖,何况说话就要过年了,留在这里岂不是热闹?”我笑道。
辛离离点了点头,没有甚勉强的意思:“娘娘说的是,离离安心留下就是了。”
“我正月以后才走呢,还有好长时间,咱们一处过年,你走了,我岂不是孤单?”魏若淳笑道。
其实,我心里愿意辛才人一起去的,这姑娘不争不抢,聪慧灵巧,真是无人不爱。可是这一去我不知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境况,带着她,心中总会多一份牵挂。
一时,我们三人拾掇着东西,就有人来报,说我父亲和母亲进宫来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定来送娘娘。”魏若淳和辛离离拉着我的手半日不肯放开,终是一步一回头地走入了太极宫漫天的风雪里……
我那时想着,若是春来晚,或许还赶得及再见一面……
却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永别了。
“老爷,夫人,快进来,屋子里暖和。”小丫头打开帘子,铃铛扶着我娘进了殿内。
我早已站在门前迎接,见了爹娘忙伏身。
“贤妃娘娘起来,我们两夫妇受不起这样的大礼。”我爹看也不看我一眼,一进门便向上座走去,自顾自坐了,也不管我让不让。
铃铛和我对视了一眼,扶着我娘在我爹身边坐好,忙低着头下去了。
“爹这是怎么了?茶没喝,果子没吃,先生上气了。”我陪笑道,一想就明白这老两口是做什么来的了。
“快给娘瞧瞧你的伤势。”我娘耐不住,起身要来看我。
“坐下!”我爹咬着牙道。
我娘无法,只得满脸惦记又满脸不情愿地坐回到了我爹身边,一个劲儿巴望我的胳膊,却不敢再起身。
我家就是这样,我爹平时可有可无,大而化之的性子谁都知道,但是真的生气了,谁也不敢言语,包括无法无天的我在内。
这老头是真的倔啊,也真的厉害!他能好长时间不和我们说话,也不吃我们送去的东西,直到我们全体认错道歉为止。
你看,这不就来了……
“爹,怎么了啊?这么严肃,怪吓人的。”我算是我们家最有“脸面”的人了,当然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姐都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我是“最不要脸”的。
“娘娘还会害怕吗?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把谁都不放在眼中了吗?”我爹在找茶……想喝两口。
门外一直在候着的小舟,瞧见自家公爷“找茶”的动作,忙捧着盖碗进来,奉好后往外走。
“小舟站着!门外三个都进来。”我爹道。
门口,兰桨,铁锚,铃铛都跑了进来,站在小舟旁边,四个人一同跪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让你们四个跟着五小姐进宫,是来干什么的?夫人可教过?”我爹也不抬头,问道。
“回老爷,老爷夫人允奴婢四人进宫伺候娘娘,是为了照顾娘娘贵体,襄助内外礼仪,勤劝贵人守则……”
“所以,内外礼仪,勤劝守则都是空话吧?”我爹道。
“奴婢不敢,奴婢一直……”
“出去檐廊上跪着。”我爹道。
我有点着急,这会子出去,别说跪着了,那檐廊上泼水成冰,站一会儿皮都得破了:“爹……外面下雪了,好冷的,怎么能让小舟她们去跪着?”
“娘娘的侍女,微臣管不得吗?”我爹抬起头,问我道。
“女儿有错,爹爹只管责罚,小舟伤愈不久,铁锚闹胃疼也才好了,她们没有犯错,不应该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