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直接,肖荣瑜没有做好准备,一时愣在当场。
我并不打算做那个说破过往的人。牵扯到太后,我怕我是自寻死路,但是如果让这个仇怨继续扩大,不止肖书昕不能再出现,就连寺哥哥和肖荣瑜怕也会在彼此的折磨里,越陷越深。
我在做一个大胆的筹谋!
这个谋划本来需要周全考虑,甚多铺垫,但是现在……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你想说什么?”肖荣瑜终于把自己从我让她选择做“肖荣瑜”还是“肖书昕”的假定里拔了出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想说,公主,请你给自己一个出路。”我将目光与荣瑜交汇,让她知道我是认真同她说话的。
“什么出路?!~我是大周堂堂的嫡长公主,荣华权势在我看来皆是平常,有什么出路需要自己寻找?”肖荣瑜转过身不屑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她。
她是太后程如蕙的女儿,是荣璋的妹妹,她若是不“诚心诚意”自己犯糊涂,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难不成……难不成你想让本宫接受肖书昕,许她成为南晨寺的姬妾?”荣瑜没有回头道。
我看不清她的脸颊,但是我知道,许南晨寺纳肖书昕为妾,这个想法她怕不是现在才有的。
也许辛离离听到的,每个肖荣瑜在御花园独自哭泣的夜晚,她的想法都在变化,都在转圜,甚至都在迁就,她舍不得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有那么片刻的时间,我忽地有些心疼荣瑜。
她并不是最初的加害者,说到底,她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在她看来,不管先来后到,她始终是妻子,是南晨寺明媒正娶的人。
如果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太后曾经用那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破坏了寺哥哥和书昕的姻缘,我也会这么认为的!
可是现在,荣瑜却不得不在这个时间里承受这样的后果,这不公平。但是这件事对谁又是公平的呢?无辜被害小产,一夕失去爱人的书昕,还是深情不渝,却被逼无奈的南晨寺……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其计深远,可太后的计划显然失败了,他们遇到了一个并不贪图权力高位,荣华富贵,甚至如今连性命也不贪图,只愿与相爱之人白首不离的情种,南晨寺。
昨夜,南晨寺的憔悴尽收我眼底,我没有向南晨寺追问,但是回来的车上我问过荣璋,有没有追查到书昕的下落。
荣璋说,追什么追?她一直消失不是很好吗?回来面对什么?荣瑜吗?还是母后?
肖书昕暴露了南晨寺的栖身之所给大理寺,不就是想从此两不相干吗?
我震惊了!原来,南晨寺的收押是因为肖书昕!
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在报复吗?报复这个四年前舍他而去的人?
我靠在荣璋身上,想也想不明白,在大理寺门外幽深的街道上,将一口气叹到了心底。
可是车行疾速,忽地压到了一个石子!
我只觉自己带着我的“浪子”品盠跳了起来,再落下时,一个念头冲进了我的脑子里。
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
多年未见,再次相逢,南晨寺定然向肖书昕说明了一切,他一定能说清楚的,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不是吗?
那肖书昕呢,在她知道这么多年,苦的怨的不止是自己,更加身不由己,情难自洽的人,还有她一直怨恨也一直深爱的南晨寺,她会怎么选择……
她冒着不去和亲的杀头之罪,冒着从此亡命天涯颠沛流离的困顿也同他走了,这定是两人再次相逢后的“再也顾不得了”。
可是当她听说了登闻鼓的事情之后……听到父母状告的是南晨寺拐带之罪时,她大概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和亲的身份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背上私奔的罪名,最终背负这个杀头乃至诛九族罪名之人,只是南晨寺。
而现在,能洗脱这一罪名的方法,就是南晨寺和她不是一路的,他们需要各自消失……
她应该也知道这件事里会有很多的瑕疵,太后不信!荣璋不信!荣瑜肯定也不信!但是没关系,这是皇家内事,他们信不信无所谓,为了保全脸面,他们有办法让天下人信!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书昕在思量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如我见到她冷漠的背影,站在晓月湖前,哪怕是秋阳明媚,也久久不曾有一个笑容。
“皇上,你说书昕告发了南晨寺,她这样做……”我靠着荣璋的肩膀,轻声说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荣璋的身体在黑漆漆的车里,漆黑的夜里忽地打了一个寒颤。
自心里而向外的一个寒颤。
“她这样做是想南晨寺能死心吧,死心了就不再惦记,就可以和眼前人一起生活,最主要的,是可以活着……”荣璋的声音暗得一如昨晚那个极冷的冬夜。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他究竟是在说南晨寺,还是在说自己……只听到似是来自长安城外旷野中的风,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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