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我醒得不早,因为昨晚一直强撑着不睡装睡,就很辛苦,这会儿朦朦胧胧半梦半醒,瞧见光影里有人在换衣裳。
以为是皇上,习惯是荣璋。
刚要问声早,忽瞧着又有些眼生,她正缓缓将身上的衣服一层层裹起来,裹在胸前裹在腰腹,待我看清楚了,她已华服在身,轻轻盈盈来到妆奁前,收拾起头发。
帐内没有小舟和铁锚,我半撑着坐起来揉眼睛。
“微微,你醒了?”妆镜前的是妙洇,回过头有看我时,容色娇艳,已全没了昨晚的狼狈惊恐。
“醒了,泉姐姐好早。”我笑道。
“不早了,是你这妮子贪睡。”妙洇笑着转过身,自去梳妆打扮。
“铁锚呢?”我知道小舟昨晚不舒服,大概这会儿还在休息,但是没理由铁锚不在身边。
“小锚姑娘被我派去拿早膳了。”妙洇说得自然,说完了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看向我,“对不起啊妹妹,姐姐刚回来,身边没有伺候的人,皇上说,你的同我的是一样的,铁锚和小舟也可以先伺候我的,等今日找到了好丫头,就给我。”
“要说皇上还真是重色轻友,用我的侍女做这做那,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不高兴地拉了纱被,自己愤愤叠着。左右这里没人,我说给她听也不怕,愿意告状去告好了,我少这一项“不懂事”的罪状吗?管她是不是杭泉灵,使唤我的丫头,总要和我说一声,皇帝再大,礼貌懂不懂?
“娘娘,你醒了?”铁锚回来了,掀开帐帘瞧见我醒了,笑着问好,手中拎着一个硕大的锦盒,想是极重,踉踉跄跄的不稳当。
妙洇忙起身接了一下:“这么重,你也不找个人帮你,抻着胳膊可怎么办?”
“不妨事,有力气的,娘娘不要接,小心碰到。”铁锚笑道。
哎?什么情况?
看着眼前铁锚和妙洇热络地说话,热络地笑,我有些呆呆的,一时不明所以。这可是我最衷心的铁锚,平日里但凡一个蚊子叮了我一下,铁锚都非要拍死一个腹中有血的才算罢了,今天是怎么了,明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受了气,还和人家这么火热的。
“嗯,醒了。”我下床来,瞧着眼前的两个人。
“娘娘快来洗脸吧,水冷了热了,换了几次了,泉娘娘细心,说要温和的才不伤皮肤,现在正好,娘娘来洗吧。”铁锚道。
泉娘娘?我皱着眉哗啦啦往脸上扑水,叫得这个舒坦!
虽说心里不忿,但我回来是为了监视妙洇的,我深知若是抓不到真的把柄,现在我说什么,荣璋都不会相信。还有,梅双的身份,现在也还有待确定,所以我除了忍耐,还不能轻举妄动。
忍!忍还不会吗?
吃饭,说话,她和荣璋相处的时候来插一杠子,反正善妒的名头虽不好听,也不至于把我怎么样?我就当抓了两把泥糊在脸上了,又厚又结实,挺好!
从妙洇处听说皇上一早有军情要处理,被李大人请到了中军帐,连早膳也在那里凑合了,现在就只有我和她一起吃饭。我倒是不介意,比之荣璋在我们眼前,他俩不停眉来眼去,现在倒是清净了不少。
早饭很丰盛,比我和荣璋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丰盛了很多,许多南地不多见,由我们从长安带来的珍贵食物纷纷上了桌。
虽然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但是哪里的食物我都喜欢,总是东尝尝西尝尝,甜的辣的咸的酸的,我总是能尝出百般滋味的百般妙处。
但是……妙洇……
我不动声色地吃着,却在她吃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偏好,她喜欢酸的东西,就连桌子上放的用来解油腻的酸姜,也能一片接着一片地放进口中,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她好像也很喜欢酸奶皮子。
这个东西其实长安人家从前鲜有人食用,是荣璋登基以来,大周版图不断扩大,才从西域、南疆、东海又是北面苦寒的安东地界传来了许多不曾有的吃食,比如这盘酸奶皮子,便来自西域。因为后宫的女子喜欢些零食,正席上不多见,倒是后宫的小膳上,它成了时常有的摆盘。
不想,妙洇一个南地女子竟是极爱的,一盘子倒是扯了半盘子去吃。
这若是在平常,我这个喜欢八卦一切的性子自然是要问问的,可是这个时候,她的一切行为在我眼中都是可疑的。我又怕“此地无银”,又怕“打草惊蛇”,自己在心里把三十六计都复习了一遍,还是决定不问了,只闷头吃饭。
只是这饭也让人吃得不快乐,小锚这个家伙,平时一堆人一起吃饭,她也是只管着我的,今日倒是听话得很,不只管我,妙洇管得更多,什么够不着的,什么不好盛的,又是什么需要配上汁水的,可把她忙和坏了!
几次给她递眼神,她全当看不见!
“不吃了,吃饱了!”最后还是我自己一推碗筷,起身向外,“我出去走走,铁锚跟着吧,着两个机灵的丫头伺候泉姐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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