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越拼命将心头的不安压下, 定了定神,请兵部侍郎、鸿胪寺少卿等臣僚去帐中商议。
他往随行官员中扫了一眼, 找到一个着白衣的身影:“宁待诏,你也一起来。”
宁彦昭一怔,太子虽时不时召他对弈谈天,但他毕竟还未释褐,没有官品, 政事上说不上什么话。
太子忽然点他,不仅他吃了一惊,其他官员也露出沉吟之色。
尉迟越解释道:“宁待诏对边事颇有见地,可一起参详。”
有人明白过来,太子是要栽培这位进士科状元, 扶植自己的亲信。
宁彦昭也回过神来, 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沉声道:“遵命。”
尉迟越微微颔首, 又对弟弟道:“五郎你也来听着。”
一行人回到营帐中, 尉迟越将军报中的情况简单说了下:“突骑施有十万兵马,一万辎重兵, 一万是吐蕃二皇子古日勒部帅,其余都是突骑施骑兵,主将是叶护获阿史那弥真,翻越贺兰山北麓进犯我国境。阿史那弥真是乙毗咄陆可汗之子,弱冠时曾被其父派往长安宿卫。”
所谓的入朝宿卫便是充当质子了。
诸臣中见过此人的不在少数,都露出讶然之色。
这位阿史那弥真在长安时放鹰走狗、夜夜笙歌, 怎么看都是个让纸醉金迷腐化到骨子里的异族纨绔。
鸿胪寺少卿叹了口气:“仆曾与此人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候圣人每有饮宴,便将此人召来,命其侍酒、作歌,甚至叫他扮作胡女跳舞取乐,仆见此人毫无愠色,甚至甘之如饴,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所图定然不小。”
他苦笑了一下:“仆尝劝谏圣人,此人乃是可汗之子,可杀而不可折辱,既以弄臣视之,绝不可放虎归山……可惜……”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在场诸人都知道,后来乙毗咄陆可汗用一千匹马、五千头羊和一口吹毛断发的宝刀将儿子换了回去。
群臣纷纷劝谏,但皇帝对阿史那弥真的俯首帖耳、逆来顺受十分满意,薛鹤年等人受了阿史那弥真的贿赂,便也替他说话,道“什么草原之狼,到了我大燕的英明圣主,便成了乖狗儿。”
阿史那弥真归国后仍旧一如在长安时那般乖顺,年年遣使朝贡不绝,皇帝每每夸耀他在北方有个孝顺乖儿子。
尉迟越想起这些,越发觉得糟心,捏了捏眉心道:“成事不说。当务之急是商议出一个对策。”
转向李玄同:“依李卿之见,定远城能守住几日?”
众人听太子如此说,心都往下一落,他不问能不能守住,却问能守住几日,便是认准了定远城早晚要失陷。
定远驻有七千兵马,是边关第一道防线,若是失守,敌军长驱直入,新堡和怀远很难抵挡兵锋,再往前便是灵州了。
李玄同皱紧眉头,搓了搓眼皮,分析道:“定远守将钟贺良骁勇善战,昔年征讨叛乱的突厥葛逻禄部,曾带三千轻锐杀敌两万。依仆之见,当能守住三日。”
在场之人一听,都是一惊,如此精兵强将竟然只能守住三日?但李玄同掌兵部多年,他的估计应当不会有错。
尉迟越却摇摇头:“李卿的估计还是乐观了。钟贺良擅攻不擅守,征讨是其所长。且突骑施只有一万辎重兵,粮草定然没带多少,定远是第一城,他们定会全力强攻,抢夺粮草与军械。”
他顿了顿道:“孤更担心的是灵武。罗将军率军前往西州,剩余两万兵力由窦奋统领,此人志大才疏,又好勇斗狠,有罗将军指挥调遣,是一员猛将,若是让他自己作主,恐怕……”
李玄同默然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慧眼如炬。”
尉迟越道:“最坏的情况,眼下突骑施军已经到了灵武,不日便会兵临灵州城下。”
他的声音平静,但落在众人耳中,犹如惊雷。
有个户部官员惊恐道:“灵州是我大燕西北门户,若是叫他们拿下灵州,往南一路平野,全无高山险阻,直取长安并非难事……”
尉迟越看了眼宁彦昭:“宁待诏,你有何高见?”
宁彦昭道:“仆一介文士,不谙边事,尝读史书,北狄寇边,往往为掠粮草财帛与民丁。突骑施以十万军队犯边,是趁朔方军主力调往西州,故此趁虚而入,只要大军回救,便不足为惧。依某愚见,他们的目标在灵、盐诸州。
“阿史那弥真联合吐蕃二皇子寇边,是要阻止我大燕与吐蕃结盟,最好殿下一怒之下杀了吐蕃大皇子,大燕便会与吐蕃开战,在西州的朔方与河西二十万大军被吐蕃牵制,不能回救灵州,突骑施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蚕食我西北边关疆土,进可直取长安,为患深矣。
“若是殿下不上当,朔方军回救,他们便将灵盐诸州劫掠一空,立即回撤,突骑施军皆是骑兵,一旦回到草原便难以追击。”
尉迟越赞赏地点点头:“宁待诏之见与孤不谋而合。”
李玄同也捋须赞叹:“后生可畏。”
宁彦昭宠辱不惊,只是双目比平日更亮了几分,作个揖道:“小子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尉迟越道:“宁待诏不必过谦。”
他沉吟片刻道:“为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