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一见他这双清冷如玉的眼睛,她便认出他来。
震惊之余,她更多的是不解。
明明前世他不曾做过,这种入宫行刺的事。
这一世,他为何要冒险行刺陛下?
若说变故,唯一的变故,就是她在宫里。
这个时候,他分明该在南下的路上,按照他出发的时间来算,想要赶回来,最少需要五六个时辰,这也就是说,他早在回来的路上!
“先喝杯茶压压惊。”谢逆睨了一眼她手边的茶,见小姑娘乖乖的端起茶,小口小口抿了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红润。
他轻笑出声:“我以为顾姑娘会问我,为何要入宫行刺圣上?”毕竟这个时候,他在人前装的很好,谁见了不称他一声君子!
顾南枝早知道他想弑君,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
“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执拗的看着谢逆,这会她整个人纠结的很,既想听到他的答案,又怕听到他的答案。
她这个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只外表看着是好的,内里一片狼藉,前世受过的那些伤害,哪怕重新来过,也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不敢去相信别人,也不敢再轻易付出什么。
若是……他此番冒这么大的风险入宫,只为了救她,她拿什么去回报他?
谢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松散,“不是顾姑娘救了我吗?”
知道她在宫里寝食难安,他特意叫人备了几样可口的点心。
是这样吗?
顾南枝抬眼定睛看着他。
“明明是顾姑娘助我脱险出宫,这可如何是好,我又欠了顾姑娘一个这么大的恩情……”不如,不如,我以身相许可好?
他喉结滚动,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
得知她入宫之后,纵然他百般安排,把能想到的都做了,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宫里变数太多了,尤其这些年那个人变得越来越多专横独断。
他当即安排了替身,入夜时分便回到京都。
没有人知道,当他收到玲珑的消息,得知她进了太极殿,愤怒之余,他害怕到整个人战栗不止。她看着软绵,却是个性子刚毅的,宁折不弯,她身后站着整个顾家,为了顾家,她不会反抗,真到了那一步,她只会杀了自己!
他拢了拢衣袖,把还在轻颤的手指,尽数藏在宽大的衣袖中。
那一刻,他恨不得将整个皇宫都夷为平地。
他算什么东西?
也敢把那些肮脏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大人……”顾南枝不信他这番说辞,假如他真想杀陛下,明明有很多办法,根本不用选这种冒进法子,堂而皇之入宫行刺陛下,以他的谋算,怕是只有疯了才会这么做。
他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她知道,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救她!
可他却什么不肯说。
入宫行刺陛下,哪怕是他,稍有不慎,也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想问他,满身血海深仇,还有多年谋划与隐忍,都不重要了吗?
“终究是我连累顾姑娘了,今夜一过,顾姑娘怕是再无名声可言。”谢逆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他缓缓攥紧手指,时间太过仓促,她在宫里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变故,他不敢去赌,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快最好的办法。
只是终究毁了她名声!
顾南枝笑了起来,“大人说笑了,从我休夫的那一刻起,还有名声可言吗?”
谢逆沉默不语看着她,心里泛起疼来,如同针扎一样,哪怕巧言善辩如他,此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大人在乎那些虚名吗?”
谢逆摇头,“那些虚名要来何用,不过是负累罢了。”
他说着顿了顿,“你无需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也无需去管别人如何议论,你就是你,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
谢逆说的格外认真。
“真想不到大人也会安慰人!”顾南枝眉眼一松,带了几分揶揄,她活了两辈子,若是再被这些虚名所累,还不如一头撞死。
名声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圣上,圣上会……”死吗?
那个字终究不大好说。
谢逆没有隐瞒,“死倒是不会,只不过会让他吃些苦头罢了。”
他眼底压着一抹厉色,死太便宜他了,所以瞄准的时候,他故意偏移了一点,所以他伤势看着重,却不致命。
惊吓到他的小姑娘,他总要先讨一些利息。
听到他这么一说,顾南枝顿时忧心起来,陛下已经对她动了心思,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谢逆焉能不知她在害怕什么,他语气放柔,“你放心,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只不过得委屈你跟我待上几日,最多五日,到时候你自可归家。”
归家二字,他咬的极重。
顾南枝有些不敢相信,“我真能回家吗?”
要知道圣意不可违!
“能!”谢逆掷地有声。
这一个字落在顾南枝耳朵里,宛若天籁之音,她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人变得无精打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