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黎在榻上昏睡了足足三日有余,身上的高热才逐渐退去。
她醒来时,微微睁开眼,看着这间光线昏暗的屋室,除却自己外,再空无一人,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之感。
她头仍有些晕乎乎的,慢吞吞地从床榻上撑起身坐了起来,点亮了床前的灯,提高声音对外头唤了句“杏儿”。
杏儿在外面刚刚煎好药,听见了甘黎喊自己的声音时,忙不迭地将滚烫的药倒进碗里,捧着药碗走进了寝房。
看着坐在榻上的甘黎,杏儿将药碗小心地放在了寝房中间的圆木桌上,声音里隐隐带着些许激动:“姑娘,您终于醒了!”
听甘黎声音微哑,杏儿便先在屋里找了个空杯盏,给她倒了半杯温水来润一润喉咙。
“姑娘您知道吗?您前几日,可真是吓坏奴婢了。”杏儿说到此处,仍是眼泪汪汪,心有余悸。
甘黎慢慢地饮了几口杏儿将才递过来的温水,含着笑意对她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怎么会?”杏儿忙笑着摆了摆手,“只要姑娘您没事就好。”
甘黎点了点头,轻捏着杯盏,似是有话想说。
她略一迟疑,启唇问杏儿道:“王爷他……这几日有来过棠月阁吗?”
杏儿闻此,面色却有些异常,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踌躇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对甘黎道:“没……没有……”
她当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王爷对甘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姑娘昏睡不醒的这几日里,王爷即便是再忙,也会日日都挤出时间过来,还会问她姑娘的情况可好些了。
她瞧在眼里,也为姑娘高兴。
然而,王爷却偏偏对她下了一道令她难以理解的命令,不准让姑娘知道他这几日来过棠月阁。
其实杏儿心里隐隐觉得,王爷待甘姑娘是有几分在意的。
可若是说王爷待姑娘有意吧,怎会给姑娘赐下避子汤,怎会始终不给姑娘一个名分,又怎会……对姑娘下手那般狠?
杏儿心中苦闷不已,王爷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她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却又不想看到姑娘失望。
哎,如果姑娘再多问她几句,她说不定就要藏不住心事,纵使日后被王爷重责,也要按捺不住将王爷来过的事情告诉姑娘了。
但姑娘听见她的回答,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再没什么反应了。
杏儿虽看不出王爷对姑娘是什么想法,但能看得出来,姑娘是有些喜欢王爷的,否则也不会总是悄悄跟她打听有关于王爷的事情。
她知道,姑娘现下纵然看起来平静,但心里肯定要暗自难过了,自己心中不由得也有些难受,道:“姑娘,其实……依奴婢看来,王爷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心里还是十分在意您的呢。”
甘黎弯了弯唇,心中不以为意,只当小姑娘是在哄自己开心。
“杏儿,把药拿给我吧。”她岔开了话题,指了指圆木桌上的药碗,对杏儿道,“先前便见你端进来了,若再不喝,便要放凉了。”
杏儿忙去端药,适才她见姑娘醒来,心中太高兴,一时只顾着跟姑娘说话了,竟忘了这等要事。
她将沉甸甸的药碗缓缓地放在了甘黎榻旁的桌案上,道:“姑娘,这药太苦,奴婢去为您寻些饴糖或蜜饯来吧?”
在棠月阁服侍了也有将近一个月了,杏儿早已熟谙了甘姑娘的饮食喜好,清楚姑娘一向喜甜,怕苦。
只看着这暗褐色的药汁,杏儿便知道,这药的味道定然极苦。
前几日姑娘毕竟还未苏醒,药也都是在姑娘昏睡时,她一点点慢慢喂给姑娘服下的。
而姑娘现下人既清醒了,估计是不大能接受这药的味道的。
“不必麻烦了。”甘黎对杏儿摇了摇头。
说着,她从桌上端起了药碗,闭着眼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
她从前生病时,也在爹娘的“威逼利诱”下喝过这样的药,知道这种药若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反倒是更加难捱,还不如直接一些,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看着甘姑娘咽下那药时紧紧蹙着眉头,杏儿赶忙又倒了些热水递给她,让她去一去口中的苦味。
甘黎接过,一连喝了几口水,才觉得自己口中的苦味稍稍散了些许。
“姑娘,您明明就怕苦,也明明就知道这药味道苦,为何还要这样勉强自己?”杏儿忍不住问他。
她垂目看着杯盏里余下的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亦或是,她潜意识地认为,口中苦了,心中的苦便也能随之减轻一些。
可似乎却并没有。
杏儿说的又何尝不对?她分明就是一个惧苦之人,却偏偏还总是要勉强自己。
*
甘黎喝了好些时日的苦药,身子才彻底好全。
在这些日子里,她也时常会从杏儿或是其他婢女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陆岁淮的事情。
比如他又带着人去抄了哪位大人的家,又比如他惩处了一批新进栖芜居没多久的侍从……
她养病的这些时日里,陆岁淮不曾再来过棠月阁。
甘黎估摸着,想必是他知道自己病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