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这日,春光高照,沿街人群熙攘,摊贩的叫卖声不绝,来来往往的稚童嬉笑欢闹,一片祥和。
凛冽的寒冬已然过去,街头巷尾少有人再关心这个冬日里有多少人陷入泥沼、命悬一线、陨落黄泉,那些腥风血雨似乎在京凉短暂地消失了,余下的只有一片春意盎然。
娄穆清早早地便被拖着起来了,坐在梳妆镜前仍恍惚不已。
喜儿打趣道,“听人讲别的新娘子都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您倒是如何都睡不醒了~”
娄穆清在一片昏沉中艰难地找回了些神志,也许是淳于承让她安心吧,明明应该紧张得合不上眼,却夜夜好眠,无梦惊扰。
铜镜中倒映出娄穆清的模样,此时的她比上辈子出嫁时年少好几岁,面容正是俏丽之时,眉宇间却比那时多了几分柔和淡然。
“小姐,您是真不担心呀?”喜儿见娄穆清依旧没什么反应,便又说道,“那可是瑞王呀,奴婢光是听到他的名号就腿软了,您以后可都要和他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
“王爷并非传言那般可怖,对我也甚好,我何须担心。”娄穆清哭笑不得。“况且你也与王爷见过几次,他对你也还不错吧?”
喜儿的眉皱了起来,看上去纠结极了,娄穆清赶忙乘热打铁。
“上一次他给你带了宫里的糖饼,再上一次是蜜桃罐儿,再再上一次是琉璃酥……”
“每一次你都喜欢得紧呢,这样想想可还害怕?”
喜儿是娄穆清要带到瑞王府的丫头,自我认知良好的淳于承得知后,只要一到府上便会顺道给她带点东西,免得小丫头那么怕他。
“可是……可是……奴婢还是害怕……”喜儿的脸都要皱成包子了,虽然那些吃食都好好吃,可王爷真的好吓人呜呜……
娄穆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瑞王殿下这功夫还不到家啊。
“小姐,对不起。”喜儿为娄穆清描眉的动作顿了下来,她撇着嘴,眼中闪着水光,“奴婢既是害怕王爷这个人,更害怕您嫁过去后过得不好,怕王爷往后会冷落您,怕他做得这一切都是骗您的,怕他送奴婢东西也是做给您看的……”
“奴婢从小和您一起长大的……奴婢……奴婢……”
喜儿越说越委屈,连连哽咽,看着豆大的泪珠就要落下来了,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堪堪挂在眼眶上。
娄穆清握住她的手,从铜镜里抬起头正面瞧她,却被喜儿偏头躲开了。
“怎么啦?”娄穆清软着声音哄道。
她吸了吸鼻子,用另一只手将眼泪揩去了,这才转过头,“夫人说了,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必须高高兴兴的,只许笑,不许哭。”
“奴婢没哭。”她嘴硬不肯承认,可后来又很没有底气地小声补了句,“您没看见,奴婢就没哭。”
“没哭没哭,谁说我们喜儿哭了?”娄穆清将人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我知道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都知道的。”
“你就算不相信王爷,也要相信我,这一次不会有错的。”娄穆清这般说着,是对喜儿,也是对自己。
“他不会骗我,也不会害我。”
上一辈子她毫无胜算去赌一个结果,从一开始就算错的。如今她是被坚定的选择,再也不会错。
“小姐,您是不是心悦王爷?”
虽然娄穆清从未对人提起过她的心意,但喜儿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又怎么会察觉不出端倪。
“是我也心悦王爷。”娄穆清笑着纠正她。
喜儿偏了下头,似乎在琢磨这两者的不同。半晌 ,她突然瞪大了眼,惊奇道,“所以……所以……王爷他??”
“老铁树开花啦?!”
她陡然变了音调,整个人又欢快了起来。她的眼睛虽然依旧红着,神色却明显变了。
“要是王爷知道你这么说他,你可小心真被收拾。”娄穆清逗她道。
“他又不知道~况且还有您给奴婢撑腰呢!”喜儿吐了吐舌头,这般倒没有方才那股子胆小样子了。
于是娄穆清对着喜儿身后便喊了一句,“王爷?”
“啊!”喜儿吓得一个机灵蹲在地上,又颤颤巍巍站起来,头也不抬地说:“参见王爷,您怎么这么早?”
好一会儿她都没听到淳于承的声音,只有娄穆清压抑的笑声。
喜儿猛地抬头一瞧,哪里有什么王爷?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姐!”
小丫头气得跳脚,非逼着娄穆清同她讲他们是怎么情投意合的才肯消停。
娄穆清本也没想瞒着喜儿,之前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她自个儿都问了便也好顺着说了。
娄穆清说得笼统,喜儿听得仔细,每每都能挖到很多她故意隐去的相处细节,还故意说些话来逗她,弄得娄穆清一张白皙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