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秦宜禄对胡虏的使用都非常的慎重,至少是一直置之于麴义的麾下,从没放权让他们独立作战过。
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也顾不得什么胡汉之别,顾不得什么洛阳朝中的波谲云诡了,他现在就想把张角这个将老弱妇孺都推到刀锋之下的刽子手杀死!别的什么都放不得了。
气急之下,这条一直牵着匈奴的缰绳,便在此时给松开了。
这于夫罗乃是现任匈奴单于羌渠之子,不过羌渠一向对汉朝非常忠心,而于夫罗在历史上也有过护送献帝东归的忠义之举,当此用人之际,那就当他可以信赖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如果匈奴部依然出现较大规模的死伤,至少也能有个人帮秦宜禄分担一下责任。
然而……
“君侯,这些流民怎么办,杀么?”
“这……慈不掌兵,他们已经不是流民了,都是黄金反贼,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是……还是……”
还是半天,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却又被他重新咽下,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杀字。
正这么纠结犹豫之时,却见突兀的从自己的后方又冲出来一群骑兵,悍勇无比的就杀入了流民的人潮之中,让秦宜禄不禁一愣。
“这是……幽州骑么?”
“好像不是,这应该是三河骑吧。”
“三河骑?”
正自疑惑之际,却见围着秦宜禄的亲卫不自觉地让了开来,一个身材魁梧,肚子却很大的胖子缓缓策马走来,先是看了秦宜禄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你还年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是交给老夫来做吧,也能保全你的名声,你部兵马给我做个策应也就是了。”
“董公!我……谢谢。”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呢。”
来人自然便是河东太守,正统领着河东骑士帮助卢植作战的董卓了,也是秦宜禄的恩主。
虽然这些年秦宜禄蹿升得比较快,官职上,已经和董卓相差无几,爵位上甚至还压了董卓一头,然而举荐之恩大于天的大汉文化背景之下,他见了董卓还是必须要称他一声董公的,虽说不太可能还是要以董卓马首是瞻吧,但一般情况下董卓要是有什么事情找到秦宜禄,他也是万万不能有借口推辞的。
半个月以来,秦宜禄自然也和董卓见过几面,聊过几次,但终究是物是人非,而且俩人其实以前也并不怎么熟悉,再加上秦宜禄现在翅膀硬了,地位高了,为了自己的威信也不好总在董卓的面前表现出一副谦卑之态,互相之间也是颇有一点尴尬,因此俩人将礼数做足之后,倒是也并未过多的有什么亲近之举。
而此时董卓派了他麾下的三河骑士出击,着实是,给秦宜禄解了围了,也着实是让秦宜禄打心眼里对这董卓有些感恩戴德。
“这些流民,到底是要走向哪里呢?”
“旁人应该都是故布疑阵,真正的主力和张角本人,一定是要向东去广宗的,不然呢?向西无路,向北的话北方有滏水相阻是一条死路,他能走的也确实是只有这条路了。我已命令于夫罗率领匈奴骑兵向东去搜寻张角主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吧。”
“嗯,我想也是,其他方向的流民应该只是疑阵。”
说着,董卓扭头看向了身后汉军的军阵方向,只见卢植此时也已经将汉军的步兵和幽州骑集结完毕,已经缓缓压了上来,却也并未和秦宜禄汇合,而是也朝着东北的方向而去,显然,是和秦宜禄想到一块去了。
却是突兀地问道:“壮节以为,卢植此人如何?”
秦宜禄一愣,心知这董卓是想和他交心说点不能说的事了,但好在此时他们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信,倒也不必避讳,想了想,秦宜禄摇头道:
“不好说,满嘴仁义道德,看似气度恢弘,一副完人模样,实不相瞒,此来本是为了找他的茬的,可他这节帅方方面面做得滴水不漏,我想找麻烦都无的放矢,老实说有时候我也是对他敬佩的,可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完人么?正所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啊,总觉得越是这种完美的人,越是忍不住要对他提防一些。”
董卓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一层,我也就放心了。”
“董公是有了什么发现么?”
“没什么,只是黄巾蚁贼,终究是不能长久,然而经此之后,朝中争斗只怕会愈发的激烈了,若是关西派与关东派相持,而卢植此人又能牢牢握住幽州铁骑和乌桓人心,只怕必是关西之劲敌啊。”
“哦?”
秦宜禄闻言诧异地看向董卓,道:“董公,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还是不当问,您若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答。”
“什么话?”
“您现在……到底是关西的人,还是关东的人?”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又伸出肥厚的大手,拍了拍秦宜禄的肩膀道:“你这样一问,却是问得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我老董是个纯粹的武夫,不太懂政治,也不擅长玩笔杆子,有时候咱们到底属于哪边,也未必是咱们能决定得了的,且行,且看吧。”
秦宜禄闻言将这话放在心里品了品。